中島：詩歌的價值，在于她和我的生命一起跳動

                        本報特約記者:高世現(xiàn)(漢族)

記者：首先，我覺得這次訪談不像訪談，而像對話，您面對的也不是一個記者，而是我們、兩個詩人一次不受時空限制愉悅的交流。在中國詩界說起中島，必不可繞過《詩參考》，一個民間刊物，能夠辦一年兩年就非常不易，十年更屈指可數(shù)，而二十年，就更鳳毛麟角。但是，《詩參考》卻真的堅毅辦了20多年。盡管您在以往的訪談也說及創(chuàng)辦《詩參考》的歷史，但還有很多人并不知內(nèi)情，請為我們再回憶一下整個過程。還有，《詩參考》目前的運作情況？

中島：今年算起來，《詩參考》已經(jīng)走過了它的22年，它也算是我的“孩子”，22歲了。22年來，《詩參考》給了我無盡的快樂和感動，同時，也讓我嘗到了民間刊物成長的艱辛與困苦。

快樂和感動。《詩參考》聚集了眾多才華橫溢的詩人們，比如：伊沙、嚴力、徐江、侯馬、唐欣、孟浪、沈浩波，南人、于堅、陳東東、阿堅等等，是他們的詩歌作品與他們真誠使我的生活有了滿足感，快樂感。編輯他們的詩歌是我的福分，閱讀他們的詩歌是我在勞頓之余的一種休閑。是他們讓我的詩歌有了進步，有了今天。

《詩參考》我是在90年去西安見伊沙的半年里，有一個叫藍鳥的詩人要辦《詩歌參考》，后來就一直沒有辦成。我考慮再三認為名字不錯，就與詩人伊沙商量把這個具有詩歌價值與歷史意義的詩歌名字讓它誕生，讓它鮮活起來。當時不管這名字是我想出來的還是伊沙改成的《詩參考》已經(jīng)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它和我們一起來到了今天，還將繼續(xù)向前。

90年夏，我從西安回到了哈爾濱，在準備了幾個月后，通過眾詩人的大力支持，《詩參考》創(chuàng)刊號于1990年11月伴隨著東北飄飄灑灑的雪花兒，在蕭紅的故鄉(xiāng)呼蘭降“生”了。

這之前，我去了趟北京，見到了顧城的父親顧工，在他家里，他把顧城手寫的五首詩歌給了我，那個時候顧城還在美麗的新西蘭生活，也沒有出現(xiàn)詩歌里殘暴的詩人的故事，平和的世界就和詩歌一樣。與兩個詩人特殊死亡還有不到三年的時光。

《詩參考》創(chuàng)刊的第一期就在頭版刊發(fā)來顧城的五首詩歌，這期包括伊沙、嚴力、徐江、孟浪、于堅、默默、陳東東等在內(nèi)的著名詩人詩歌作品，由于這些詩人的優(yōu)秀詩歌，給了剛剛創(chuàng)刊的《詩參考》在詩歌圈內(nèi)足夠的影響力。

在《詩參考》出刊的那天，我捧著油跡未干的《詩參考》興奮不已，眼淚奪眶而出，是幸福的眼淚！

《詩參考》出版的前兩期都是印刷廠的印刷工人一個鉛字一個鉛字細心的擺到一個方格子里完成的，是通過最古老的一種印刷方式來完成的，那種味道，就像從遠古飄來的詩歌的墨香。

我曾經(jīng)在《詩參考》某期的前言中，曾談到過這個話題：《詩參考》選發(fā)的詩歌作品，是不一樣的詩歌作品，聰明的讀者很容易看出它們內(nèi)在的非凡品質(zhì)。《詩參考》推出的詩人，也是不一樣的詩人，他們對近年來在公眾心目中存在的裝神弄鬼、神經(jīng)兮兮、酸里酸氣的詩人形象是一個徹底的否定。202年來《詩參考》確實這樣做了。

《詩參考》目前還在編輯出刊，每年一期，每期發(fā)表120位左右的詩人的詩歌作品和評論，400頁碼左右，費用基本上我個人出。在出刊的27期中，朋友們的資金支持的已經(jīng)超過10期，我和《詩參考》永遠記住他們。

記者：可以看出，您回憶《詩參考》是動了父子般感情的。在您編《詩參考》這二十多年來，又有哪些個貴州籍的詩人給您印象最深？您又怎么看《貴州民族報?民族文學(xué)周刊》大張旗鼓的采訪中國詩人，比如006期吉狄馬加，又比如015期李成恩，既有老將又有新銳，您覺得一個成功采訪背后的意義在哪里？

中島：南鷗、何銳老師、王強等詩人，是我印象最深刻的貴州籍詩人，詩人南鷗目前在中國詩壇非常活躍，詩人王強在中國民間詩刊的推進貢獻較大，而何銳老師在《山花》工作時，在推詩歌新人，推動中國當代詩歌發(fā)展上功不可沒。

《貴州民族報?民族文學(xué)周刊》大張旗鼓的采訪中國詩人，這說明《貴州民族報》很有文化內(nèi)涵，有獨到眼光，懂得價值觀，深知詩歌的力量，這是中國其它媒體所沒有的智慧與高貴。祝愿《貴州民族報?民族文學(xué)周刊》越辦越好！

記者：我記得我認識您是去年安琪在騰訊微博主持的《安琪讀詩》，當時安琪點評了您的《我一生都會和一個問號打架》，而后你也入駐了騰訊微博，在2011年底評出的各個版本的十大詩歌新聞，都不缺微博元素，其中您《詩參考》評出的以伊沙的《新世紀詩典》的“每天去過詩癮”、“海嘯體”接龍、“微詩體”風(fēng)行、“李成恩詩歌朗誦會微博直播”，就占去其中四席，您怎么看這一現(xiàn)象？

中島：微博是詩歌傳播的一個全新的載體，無論是它的傳播速度還是對詩歌、詩人本身的影響，都是深刻深遠的，也是傳統(tǒng)詩歌載體無法代替的，因此，充分利用微博這樣一個可以傳播詩歌的途徑，宣傳和發(fā)展甚至影響當代詩歌非常有必要。《詩參考》每年都對中國詩歌事件或者相關(guān)新聞進行評選，這些都是考慮對詩歌的價值判斷及影響。非常遺憾的是，2011年遺漏了最重要的“小學(xué)生詩歌節(jié)”和“網(wǎng)易在北師大舉辦的一次最有影響力詩歌朗誦會”。在此向詩人們、讀者們道歉。

“微詩體”的提出，對詩歌的普及很有幫助，畢竟人們在這個浮躁的時代都無法靜下心來讀過長的詩歌，因此，短小的詩歌被熱捧也是時代的需要，畢竟詩歌是任何文學(xué)樣式都無法替代，而詩歌還是人的生命中內(nèi)置的一個說不清楚的“成分”，詩歌在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存在著的，在任何時代都不可能消失，這需要激發(fā)。因此，那些說詩歌無用的人如果被激發(fā)了，他就發(fā)現(xiàn)，詩歌在人類的生命中是如此的重要。

記者：對了，2012我主持的《新詩經(jīng)》您有關(guān)注嗎？或給些建議？我推出《新詩經(jīng)》的初衷就是盡可能擴大詩歌的受眾，和全球其他地區(qū)一樣，詩歌受眾的縮小近20年來也一直困擾著中國詩人們，您覺得微博能為詩歌造群體氛圍嗎？微博能為詩歌趟出了一條更為奇險的傳播“捷徑”嗎？

中島：我一直關(guān)注，無論是楊克的，安琪的，老巢的，還是李成恩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新詩經(jīng)”這樣的提法一直有，但是確實把新詩歌送到詩經(jīng)的位置還需要時間的考驗。雖然網(wǎng)絡(luò)時代，一些在特定環(huán)境中的詩歌被流行，但是，時間會一次次的驗證這詩歌是否有存在的必要，這其中包括了詩歌的生命價值，即：它的詩歌成分、藝術(shù)觀、詩歌的創(chuàng)新能力、語境、以及本身的詩歌內(nèi)涵等等，詩歌的構(gòu)成不是文字的排列這么簡單，所有人都可以把文字排列成行，卻不能把內(nèi)心的情感表達成詩歌，這就是詩歌與散文的區(qū)別。

確切地說，任何與藝術(shù)生命相關(guān)的價值體系作品，都不可能有捷徑，雖然傳播可以做捷徑，詩歌進入人心的卻需要漫長的流動的過程，詩歌永遠需要我們?nèi)ド钊ヅθテ床姼璧纳疃染褪悄闵畹纳疃取?/font>

記者：去你新浪博客，見您近期都寫“微詩”，有近百首了吧，您怎么看“微詩”寫作，覺得它的難度在哪？

中島：是的，都屬于微博的嘗試作品，因為首先考慮了為微博寫詩，就有些局限了，沒有我平時寫詩歌放得開的感覺，激情也似乎少了。平時寫詩，也不需要沉淀，有感覺就寫，寫出來就充滿了內(nèi)心要釋放的情懷，沒有屏障，因為你的詩歌“渠道”經(jīng)過幾十年的磨礪，什么技術(shù)、設(shè)定的，已經(jīng)無法擋住詩歌與我內(nèi)心的腳步，它就順勢而發(fā)。

微博詩歌，必定框住了我們詩人的思維，因為不是古體詩歌，又要在140字內(nèi)完成，因此，它是否可以達到詩歌要求的高度，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

記者：在詩壇流傳有一個佳話，說的就是您的詩集《一路貨色》和詩評家沈奇的故事。能說說您與沈奇的故事嗎？

中島：詩壇有一個佳話，說的就是我的詩集《一路貨色》和詩評家沈奇的故事。沈奇用了整整一個晚上在讀我的詩集《一路貨色》，由于他高度集中，到了忘我的程度。他此時可能更多的是進入到了我的詩歌生命體中，與我的血和肉進行著交流，因而就忘記了他的眼睛。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看不見什么的時候，才知道他太用心了，由于他的家人及時把他送到了醫(yī)院得到了及時治療，才保住了眼睛，為此我深表內(nèi)疚。這說明他很認真多通過我的詩歌來了解我以及我所處的生活境況，他在無私地了解或者研究一個詩人的生命在其生存的環(huán)境中的詩歌進程，這是一個詩歌評論家的職責(zé)所在，沈奇做到了。

他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詩歌評論家，他寫我詩評論我不根本不知道，之前也沒有和我說過，當我收到他寄給我評論稿的時候，我讀著讀著就感動的流出來眼淚。很多所謂的詩歌評論家，讀幾首詩歌就把一個詩人捧上了天，說的也如天書。沈奇則不同，評議、樸素、認真，貨真價實。我向這樣“敬業(yè)”的詩歌評論家表示敬意！

記者：聽了您與沈奇的故事，這真是耐人尋味！回到那個隱喻：如果離開了那“一陣曖風(fēng)”，我們不僅聽不到語言對我們的召喚、文字撞磕后的回響，我們也看不到春天里的新枝嫩芽。沈奇不愧是個杰出的詩評家代表和文藝榜樣。據(jù)知您與伊沙、侯馬、徐江的關(guān)系特鐵，也說說您對他們的印象。

中島：有一句成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和伊沙、侯馬、徐江是你所說的特別的哥們，這首先我們都是不折不扣的詩人，這是我們成為朋友的首要條件。我們初識的時候也是通過詩歌認識的。伊沙、侯馬、徐江的才華是我隨時隨刻成長的詞海，也是我詩歌生命的動力。《詩參考》兩屆十年金獎是公平、公正的，沒有夾帶一點私情成份，從我辦的22年的《詩參考》就可以看出。一是一、二是二，這是我對待詩歌的原則，我從來也不想把我22年養(yǎng)育成長的“孩子”，因為一點私情而斷送。我想，只要是我詩歌上的、我人生上的摯友，應(yīng)該會理解我的所為。

記者：看來，《詩參考》已在接你手中已成為使命，甚至是命運。在好文本面前，“偉大的讀者成就偉大的詩人”一說您認同嗎，您覺得詩歌批評家是那一類讀者？

中島：我非常認同這一句話，但是，我們離偉大還很遠，讀者是偉大的。我們作家如果越樸素就越能夠創(chuàng)造出更好的詩歌作品給他們。詩歌評論家不應(yīng)該完全是贊美者，還應(yīng)該是批評者。評論家應(yīng)該是詩歌和詩人的觀察家。

記者：您覺得地域?qū)懽髦匾獑幔科┤绮羲皇桥媪麟x于青海墾區(qū)，他能寫出《慈航》、《哈拉庫圖》之類的作品嗎，又譬如余光中，若他不是客居海峽彼岸，他能成為“鄉(xiāng)愁”詩人嗎？強大的地域精神力量也許可以保證一個寫作者不至于淪入蒼白的觀念之中，現(xiàn)在，北京之于您又是一種怎么的情形？甚至，網(wǎng)絡(luò)之于您又是另一種怎么的情形？

中島：地域?qū)σ粋€作家來說非常重要，你在詩歌中不僅是表達心聲，還應(yīng)該表達你所處的生活環(huán)境，因此地域或許可以造就出詩人獨特風(fēng)格的詩歌與詩歌心境，還可以與地域文化相交融。昌耀如此，余光中如此，伊沙也如此，如果詩人伊沙不生活在西安，就不可能寫出《車過黃河》這樣優(yōu)秀的詩歌名作。我也如此吧。

記者：今天跟您的談話非常愉快，平日總不會系統(tǒng)地想這些問題，而通過這次談話，廓清了不少含混的東西。謝謝您，最后談?wù)勗姼鑼τ谀囊饬x。

中島：我認為，我的詩歌是和我的生命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我不故做玄虛，因此我的詩歌是活性的，純粹的，帶有流動血液的。因此，我相信我的詩歌為人類未來所提供的文本價值，就像我相信我成長的生命。我詩歌的價值，在于她和我的生命一起跳動，這就是詩歌對于我的意義。

人物檔案：

中島，原名王立忠，黑龍江省寶清縣人。為詩人、記者、資深媒體人，自由撰稿人、評論人、中國名博沙龍核心成員。1983年開始詩歌、小說、評論的寫作。至今已在《人民文學(xué)》《上海文學(xué)》《山花》《作品》《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中國新聞周刊》《小說林》《詩林》等刊物發(fā)表詩歌、小說作品200余萬字，詩歌作品被選入中國三千年詩歌精華總集《詩韻華魂》以及《讀詩1949——2009，中國當代詩100首》》《現(xiàn)代詩經(jīng)》《被遺忘的經(jīng)典》《中間代全集》《非主流詩歌檔案》《21世紀中國文學(xué)大系.詩歌卷》的2001、2002、2003、2004、2005、2006、2007年卷本中，《中國最佳詩歌》1999、2000、2001、2011卷本中，《中國詩歌年鑒》1999、2000、2004、2006卷本中，《1999年中國詩年選》《朦朧詩25年》戀情、沉思卷本中，《中國網(wǎng)絡(luò)詩典》《中國詩選》等百種詩歌選本，有8首詩被譯成英、日等文，2002年應(yīng)邀參加第八屆亞洲詩人節(jié)，2007年應(yīng)參加第十屆亞洲詩人節(jié)，2009年10月3日受邀參加首屆中華世紀壇仲秋詩歌節(jié)，被評為“2005年中國十大優(yōu)秀詩人”，2005年12月27日《新京報》以[名家新作]推出中島詩歌小輯，2007年第一季詩江湖漢詩榜頭榜，2011年獲得第二屆《葵》十年詩歌大獎，2012年獲得網(wǎng)易《新世紀詩典》銀詩獎。主編過《詩參考15年金庫》10卷本，《西方性愛詩選》、《伊沙這個鬼》等，《中國詩歌年選》2004、2006、2008年副主編，《詩參考》主編。代表作品：《花朵和病句》《我一生都在和一個問好打架》《父親的骨頭》《心系列》《生活》《我漂亮的被自己打落》《影子》《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