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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3 20:59 上傳
情到深處總有詩(創作談)
◎李枝能
我是一個長期以文字來療傷的人。 人各有志,我卻愛上了文學,愛上了詩歌,癡心不改地迷上了“她”,從此踏上“追夢路”,雖生活清貧,亦無怨無悔。 1964年暮春,我在一個苗族和穿青人雜居的山寨呱呱墜地。而我只依稀記得7歲時被割草刀在左手掌與左手臂之間啃上了好幾個印跡。當我懂得如何在布滿青苔和水草的河水里摸魚后,也就懂得僅靠民間歌謠和大霧籠罩的故事是不會長大的,還有包谷面、洋芋苦蕎粑或別的什么。于是,我從耗子吃剩的書堆里找到了使我的精神比肌體強健的東西。由于早期人生的酸甜苦辣,我在就讀中師和大學時崇拜起了文學作品中的許多精神領袖,尤其對神靈歌詠的泰戈爾更是感念不已。因此,我在詩歌中找到了情感激蕩與流瀉的甬道。 快6歲了,父親就帶領我在寨上的民辦學校上學。從此,我開始接觸書籍,小學三年級時,我便趴在田埂和土坎上開始讀《紅樓夢》《水滸傳》等長篇小說,讓我認識了善良與邪惡;家里殘缺不全的《論語》《大學》《中庸》《詩經》《禮記》《增廣賢文》幫我開拓了起初的智慧;連環畫《平原游擊隊》《沙家浜》讓我迷上了故事。 1979年讀中師時,參加縣里舉辦的“愛我家鄉”征文競賽,參賽作品《請到我的家鄉》獲得一等獎,而我的詩歌處女作《致母親》發表在1984年的《人民文學》上,此事堅定了我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的信心。1984年我參加成人高考后進入了教育學院中文系學習,其間,是我文學真正開始的創作期。 對于詩歌的摯愛,應該說是朝熏暮染、愛屋及烏的結果。記得孩提時代,乃至我上了小學后的相當一段時期內,在黔西北烏蒙山區深處的一戶清貧農家小木屋里,在亮著泛黃的煤油燈的小四方木桌上,每夜都在演繹著這樣的一個故事:五六個孩子或坐或臥或站于父親的身旁,伴隨著父親抑揚頓挫的手掌節拍,在神情專注地背誦著三字經和唐詩宋詞。以至使我養成了睡前不讀詩文難以入眠的生活習慣。 我是13歲就開始寫詩歌的。那個放學的傍晚,突然看到天上有一抹美麗的夕陽。我的家鄉在烏蒙高原僻遠貧瘠之地,其實冬天的夕陽沒有那么燦爛美麗,但是偶爾一抬頭看到的那一抹晚霞,讓我突然覺得世界是多么的美好,所以從那天開始寫詩了。因為愛上了詩歌,世界不一樣了。我可以在春天來到的時候,看到墻角第一棵綠色的小草,可以在一朵花上看到它的清晨和黃昏,看到它的春夏秋冬……因為愛上詩歌,讓我看世界的眼睛變得異彩紛呈,心變得越來越柔軟,能敏銳地感知這個世界,比如陽光,比如微笑…… 或許是性格,或許是受父親和語文老師的影響,從小就喜歡讀一些文學作品。為了讀書,曾偷過家里的雞蛋去賣來買書。讀中師時,我們能接觸到的書籍仍然十分有限,一次偶然的機會,借到一本《唐詩三百首》的手抄本,就精心購買一本硬面筆記本,一連花了好幾個晚上抄下了,然后背誦。因為手抄的緣故,有一些字詞都弄錯了,直到后來買了書才發現。也就是在讀中師時代,我就迷上了詩詞。為了學習,我一連拜訪了幾位懂古詩的長輩,從他們那里,我知道“平對仄,仄對平,平仄要分明,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清”,再后來能買到的書多了,才知道,寫格律詩、填詞的規矩很多,要真正填詞寫詩還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80年代初,現代詩開始風行,那時候有一張很有名的報紙叫做《詩歌報》,我就是它很忠誠的讀者,因為喜歡我期期都訂閱。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對現代詩的喜好有了極大的提升,并養成了讀詩寫詩的習慣,有什么想法和感悟,都希望能用詩歌的形式記錄下來,一直沒間斷過。參加工作至今,無論何時何地,讀詩寫詩都是我生活中的一個重要內容。多年來,我一直訂閱《詩刊》《星星》《詩潮》《詩林》《綠風》《當代詩歌》等,同時也不忘寫作,只是那時候沒有電腦也不注意收集,加上多次搬家,所寫的東西大都散失。 網絡引高潮。2005年我買上了電腦,上了網,受到了網絡詩潮的影響,才真正迎來了詩歌創作的高潮期。我堅定對自己情感的信心和對生活的那份執著,想實實在在的寫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留給后人。我低調地做人、平淡地做事,每天上課、改作業本、買菜、做飯、洗衣之余,孕育出一些文字,我只需這些文字能安慰我百年千年后的靈魂。在這十多年中,我寫了數百首詩歌,發表在博客、論壇、QQ、微信上,只可惜有些網站和論壇的突然關閉,有許多詩作未能保留,好遺憾??! 回望我30多年的文學創作之路,我一直堅守兩個信條:以詩養心;說真話、說人話。 所謂以詩養心,是不以詩歌養身立命,不想以此博取名利。一是詩歌確實難以養生立命,很少看到以詩歌養活自己的人;二是我也不具備這樣的詩歌能力。 所謂說真話、說人話,就是不說瞎話,不人云亦云,不是自己真心的感悟不說,和別人一樣的話不說。 基于這兩個信條,出于這樣的自我認識,我的詩歌創作大多時候屬于跳給喜歡我的人和自己看的一種文字舞蹈,除了在博客、QQ空間、論壇網站和微信上發表以外,很少向紙媒投稿,所以,只有少量一些在全國公開發行報刊上發表過,且這些作品之所以發表,大部分是媒體界工作的師友從我的博客和QQ空間里遴選的。 不投稿不代表不認真,想反,我是一個很想提高創作技藝和作品質量的人。在詩歌創作過程中,除了從別人的詩歌作品學習借鑒外,還專門訂閱了很多理論書刊認真研讀。正因為如此,我在詩歌創作中常常自覺不自覺的使用比興、移植、轉切、疊加、通感等詩歌修辭,并力求詩句有足夠的張力,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同時在營造詩歌意境的前提下,對詩歌的朦朧作適當的消解或詮釋,因為我認為所謂的好詩不是一看就懂的句子,也不是削尖腦袋也進不了的城堡,我會用一些關鍵詞給讀者泄露“天機”,但不是大門洞開。當然我的想法不一定正確。我這樣說是要告訴大家,我的創作態度是嚴肅認真的。 文學創作需要知識的積淀、一定的靈感和創作激情。我年輕時的創作靈感可能來自于對青春的迷茫、情感的憂傷、成長的困惑和懵懂的情愫,以及求學時家庭生活的艱辛與無奈……后來呢,生活的磨難、愛情的失落、精神痛苦無計排解等諸多因素把靈感激發了出來。 比如剛過花甲之年的母親身患不治之癥病逝了,使我極哀至慟。眾多弟兄姊妹手足之情篤深,其樂融融,都是受我母親待人接物寬厚仁慈、謙和熱情、溫良恭讓秉性的影響,母親的闔然離世,對我是個致命的打擊。有那么一段時日我常常夢見母親,久久不能從陰影中走出來。后來我寫了《致母親》《母親》《崇高的愛神》《唱給母親的歌》《五葉樹》《夢》《我心愛的兒子》等多篇詩文,以寄托無盡的哀思,發在國內多家報刊上。
我之所以寫詩,并不是因為家鄉聳峙的山峰像詩行一樣排列著。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苦難而多彩的歲月給了我詩性的啟悟。咀嚼那段遠如逝夢的生活,如同咀嚼一枚苦澀的青果。與小伙伴們在荻花拂蕩的河水里摸魚,在荊榛交錯的山巖上采摘野果,在神話氤氳黑乎乎的山洞旁砍柴,在青禾如浪的壟埂上割草,在貧瘠得只長石頭和草、偏偏不長糧食的荒壩上撿糞……諸多情景恍若隔世,又是刻骨銘心。于是我創作了《懷想》《童年的記憶》《一路行歌》《故鄉》《歲月》等一百多首詩歌。記憶中,結婚兩年后,我的妻子遠去江蘇至今杳無音信,又三年后續妻棄我而走,我苦命的兩個孩子也和我一樣經受多方打擊……母親的離世、家庭幾次的破敗,那時使我幾近崩潰……夜晚,我伏案提筆,寫下了《失落的愛情》《情殤》《為女人哭泣的季節》《夢消殘》《默默的傾訴》等大量詩篇,也發表在國內多家刊物。 靈感,有時苦心搜索而無所得,有時無意之間卻驀地涌上心頭。靈感來時往往精力充沛、高度興奮、浮想聯翩。我創作沒固定習慣,有時半夜睡醒,胡思亂想得到一些句子,便翻身在一些廢紙或草稿本記下;有時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靈光一閃蹦出幾個好句子來,便信手寫在煙盒紙上;或者在讀書、看電視、聽音樂、與朋友聊天甚至做家務時,不經意間受到某種觸動,產生某種不期而來的激情和沖動,也趕緊記下來,我的詩文就是這樣產生的。只有少數長點兒的作品要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打磨后,在某一時段找到一個觸發點,便源源不斷一氣呵成。我的寫作基本上是順其自然,沒有沖動從來不強求自己硬寫。 我往往認為:一個詩人要比其他人更敏感,看到的更多,同時也是行走在孤獨中,孤獨可以成為靈感的源泉。孤獨可以使人陷入冥想,可以把人從喧嘩中拉回到個人的世界。靈感是想象的產物,孤獨中產生靈感不假,但文學創作是一門綜合藝術,只有靈感是不夠的,只有孤獨也不行,還必須要回到人群中,與人群對話。通過詩歌我帶給讀者認識美好與丑惡的機會,也帶給我快樂與痛苦,后者更好,一個有痛苦感受力的詩人才會寫出打動人的作品。 我從寫詩中尋找到了心靈皈依的家園,找到了生存意義的希望。也許,崎嶇和泥濘的路徑,依然在前方等待,但再晦暗的旅程,也不能無歌! 或許,前方會有一個更加亮麗開闊的地帶,盡管我的歌是沉實而低郁的…… 對于生活和詩歌,我清醒的認識到我的悲辛所在。現在,我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加簡單。因為似乎發現:我無法使自己總是以飛翔的姿勢面對詩歌,乃至生活。攀登在頂峰的永遠是別人,我只是蕓蕓眾生中一個平凡的追隨者,我別無選擇。 但無論如何,我得感謝詩歌,因為這些虛擬的神話拯救了我。我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認識自己,才得以繼續茍活下去,走完自己黯淡的人生。至少我可以通過這樣一種方式,傾聽自己曾經的呼吸與血液的律動,撫摸自己的傷痛——或者說祭奠業已逝去的韶華,那些青春、那些激情與夢想。 這使得我有更多的時間來認真審視和打量自己。時光易逝,滄海桑田,歲月給我留下的,唯有對于詩歌深懷眷顧。我終于明白,我唯一的不舍,除了詩歌還是詩歌,所以想認真的寫一點東西,寫一些自己認可的文字,以便在一些寒冷的日子里自己給自己取暖,并且把余溫,傳送到生命的盡頭。
(此文原載《第二屆全國苗族作家文學研討會文集——文學研究與作家創作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