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諾爾的那些風物（組詩）
洋浴海（內蒙古錫林郭勒盟）
1】佛殿

有四五十只麻雀心結一般
站在黑黑的瓦片
觀望或者啄食，云彩失重的**之身
滑翔俯沖了多半個世紀
阿拉騰河在凡塵之上，我們的靈魂
仰望蒼穹
云之巔有佛經落下
沿著翹檐所指引的方向
我走進了一個古城的內部事物

2】?一座橋

四月初，櫻花正開
深淺世間自打認識一座橋

多倫縣的東、南都有鬼子修的橋
我和吉普拱拱手就過了橋
此時日本的櫻花正艷
書上說，櫻花是日本的軍魂
參拜亡靈的孩子們
都穿著軍國主義的軍服
我回頭看見多倫縣那個
遠去的橋影
那是架在華北重鎮多倫諾爾的河上
侵華的罪證
四月，多倫的杏花含苞

3】榛子山

這么多年長蟲壩依然沒有長蟲
山上的眼睛里始終潛伏著一對石獅
蹲守多倫縣的西大門

郁郁蔥蔥，冷靜從容
羊腸子道象天空的一道疤痕
從草原伸向天邊

上了榛子山就看見多倫縣
一川的樹等待發芽
柳、楊、松和百年的老榆樹

修行成肺腑之言，與古城并肩
就是山上的榛子樹沒有了
榛子山名不副實了
4】茶莊，德興元記

江南的船工號子
通過川字號磚茶一粒粒灑在草原
牛奶、鹽、牛糞火和陽光
走進灤河的殷盛
窄窄的河床在綠葉上發亮
老掌柜德福在晚清的多倫諾爾

鹽道上，我知道鹽的去處
如銀元和紅頂的商號
麥子的季節　偶有雷聲
馬隊、駝隊南行北上

我知道風中老榆樹的轟響
傳承腳踏風月的牛羊
一個垂直的繁華，一粒粒
那是青廟
魂魄般依附田園和墳場

歷史的泥土抹住歲月的傷痕
裸露的白骨就像丟失的票號

舊廟上的風塵清涼如水
滄海橫渡　江南的風月蟬翼般擺動
浸泡綠色的此岸再到彼岸
我是塞上的孤馬
在橋邊

5】煤炭街

記憶是白色的霧
那一條街，全是黑色的夢

黑色的賣炭翁，黑色的吆喝
挑子，筐，還有好多炭灰
黑色的頭發、眼睛
黝黑的皮襖、毛驢和車轱轆
黑色的老樹、老電影膠片一樣的歲月
黑色的炊煙
一條街的記憶燒紅
多倫沉落的夕陽

6】老羊皮襖

牤牛湖就不是干枯老樹
一眼井一樣的古舊
露出額莫山的針尖
擋住蒙古高原的風寒
7】匯宗寺

如果可以，草和牛羊的一生
都愿抄寫康熙的“聲聞界遠”過程中
讓北風卷地，
我可只是默念乾隆的“性海真如”
讓白草折斷
法號低沉，河水悠閑
老榆樹和勒勒車白發蒼蒼
牧童于草地舒展
多倫諾爾一生都活在一滴露水里
靈魂的飽滿
8】訪多倫山西會館

剛跨入祥云福地門檻
佛就離我遠了。那棵紅柳正開花
依水而建，紅頂商人的靈魂寄放處
沒有道觀只有不遠不近的佛殿

一座戲臺，戰爭歲月吉鴻昌吼聲震天
買賣城都記得關公爺
心里念叨著風調雨順
轉又掏零錢
隨行的同事說只用虔誠不用錢
我聞見一壇子醋味

9】老榆樹手把肉

靠山村半腰子上，一棵老榆樹
樹杈上的飯店有老鴰作伴
從山上后門進來
肩挑兩筐碳塊的老漢
匍匐而行，望見塵世的路途
血淋淋的羊肉下鍋
煮在善因寺的門前
廟里的喇嘛正吃飯

10】誌書

瓦片，年號
都是流水的歲月
皇恩，馬料
回望地上的砂石
石階路，買賣營
大道和旅蒙商人的風塵
滿紙的草原風云和人間煙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