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耿翔，陜西永壽人。當過中學教師、文聯干部、日報社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參加過第四屆全國青年作家會議，詩刊社第九屆青春詩會，出席中國作協第六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著有散文詩集《巖畫:獵人與鷹》《望一眼家園》，詩集《母語》《西安的背影》等。

《塞爾維亞的細節》（節選）

                       文/耿翔

1.《民歌的圣女》

        你要是解開頭巾，那一頭烏黑的長發撲過來，就是又一條會唱歌的多瑙河。

        按照祖傳的儀式，還是把頭巾包嚴吧。我不看你的長發，只看你歌聲中生動的口形和眼睛。你要知道我結著繭的耳膜，飛濺著黃河的水聲，觸摸過太多的民歌。

        今天能不能親密一種異域的聲音，我沒有把握。

        而穿透多瑙河水，你飛流直下的歌聲，把我跌宕在母語的老腔里，總能聽出一身熱血的耳膜，突然擊打得失去生命一貫的方向。

        我的眼前一片蒼茫。

        我被動彈得發疼的心里，一盞音樂的圣燈，正被你神賜的歌喉，爆發著點亮。

        不管你是什么教徒，我都要用一個漢人的口吻，在多瑙河邊叫你一聲：

        民歌的圣女！

2.《平原上陌生的距離》

      與一個陌生的國家的距離，被車窗外大片的玉米地拉近，也被高掛在玉米身上的金色拉近。

       天空里的陽光，從貝爾格萊德一片紅色的屋頂上，一直向郊外延伸。

      我們頭頂著沒有被戰火，徹底遺忘的天空，在塞爾維亞的平原上，陌生地穿行。困倦在異國的目光，能得到什么安慰，我說不清楚。

        玉米！玉米！我左側的大地，讓我隔著車窗上的玻璃，把幾天埋藏下來的陌生呼喊出去。我想伸開發抖的手臂，把這些熟悉到胃里的莊稼，情人一樣攬入懷里。我要聞一聞玉米身上的氣息，長在他鄉的泥土里，是否一樣。

        我在顛簸的車上，按住顛簸過平原的心臟，看大地繼續通過熟悉的莊稼，拉近陌生的我們，與塞爾維亞的距離。

3.《一位攝影大師》

       在這座城市的心臟，他不會衰老。

       心的每一次充血的跳動，都能生動地捕捉，人類的表情。

       他的身子有些駝了。走在這座城市，被戰火折磨得疲憊和麻木的街巷，他只用手中隨時會爆發的鏡頭，和天空下的沉默者，進行心靈的對話。他閃爍著亮光的眼睛里，藏著太多的歷史，或現實的映像。

       我在他的鏡頭里，看見眾多用良心，托舉著塞爾維亞的靈魂，把生命中最真實的一瞬間交給他，用明亮的光速保留下來，再讓世界細心地閱讀。

       我想他豐盈的內心，一定裝滿他們的哭泣或歌唱。

       在這座城市的心臟，他不會衰老。

       而不停地捕捉人類的表情，他就是這座城市的，最年輕的心臟。

4.《漢娜的歌聲》

      她自由的歌聲，從她沙啞的歌喉里滾出來，或許并不動聽，但它像一滴真實的水，落下來很濕潤。

      在一座城堡遺址，田野里沒有羈絆的風，很古樸地吹過一排石柱的斷裂處，想從沒有落定的塵埃里，抹去男人或女人的傷痕。走在我的前邊，漢娜很輕松的背影，把一塊土地的前世今生，襯托得十分沉重。

       我半開半閉的心，跟著她簡潔的背影，在一個朝代的身邊晃動，也在一個朝代的嘆息里嘆息。

       而漢娜突然唱出的塞爾維亞民歌，讓我把另一半，閉得很緊的心打開。細聽她的母語，會在斷裂的石柱上，撞擊出什么。

       走出城堡的石門，我才明白漢娜唱的，是一段放在草地上的愛情。

       回頭再看城堡里的草，像一群埋頭笑著的女子。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