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手與馬||阿爾斯楞  組詩


[1]
想起一個叫巴彥塔拉的牧場。
星星于茂密的草叢漂移，羊糞味繚繞的營地
烈酒灌醉了夏日。
記得那個晚上，我們圍坐篝火旁
年邁的騎手
因為失去心愛的棗騮馬而慟哭
于是我用母語安慰他。
當明月再次升起時：在馬蹄和群星間
月光
靜靜梳理著它的鬃毛。

[2]
老人粗糙的手捋著長須
右手端起一碗茶。
卷曲的香牛皮馬靴與他上翹的鼻尖
多么相似
他的眼神藏著憂郁
我講的這些是我的所見。
現在老人用純正的達爾罕母語講述
《騎手的故事》
我偶爾插幾句，然后繼續聽下去。
講到孤獨和失落，講到棗騮馬
丟失后的恐慌。
他堅信自己還能找到它，還能打馬春風。
其實我不想聽下去了
我只想聽：騎手最后的結局？

[3]
是否聽見雪花落下時的
窸窣聲
那晚，漫天白絮仿佛把天地覆蓋。
它站在遠處，眼睛比原野還要敞亮
尾巴驅趕寂寞
月光，已無法牽動韁繩。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馬
它不時抬起頭，或許想與陌生人對話。
不，我還是聽到了擦擦聲
再也不能隱藏什么了
那是騎手的腳步，驚動了它。

[4]
它站在黑暗中。
紅寶石般的雙眸，仿佛在地獄里燃燒
漆黑如夜的皮毛掩蓋某種不安
泛動的草木驚擾了夢。
當我借著星光再次觀察它時，它的脊背
馱著青白
我是局外人，我站在陌生的世界思考
它的主人，它的鞍具在哪里？
此刻，我像一支碳筆反復涂抹過的人
相比黑馬
似乎顯得蒼白了許多

（20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