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謠》（小長詩）

文/胡有琪


一

走進黃河  我就是黃河的一滴水
不是我改造了黃河
而是黃河洗禮了我
讓我從頭到腳  靈魂徹頭徹尾的黃
唱的是黃腔  說的是黃話
流的是黃血  潤的是黃土
我不和花草談情說愛
我只約會黃色的小麥
九曲十八彎  我一開口
黃土高坡越走越高  越走越黃

黃河養育了我爹  黃河養育了我娘
我爹我娘卻養育了黃河黃
黃的骨骼  黃的喉嗓  黃的臉書
黃的皺紋  黃的希望  黃的思想
親親的妹子喲  水靈靈的妹子
不要對我說長江的水有多清有多亮
甜甜的妹子喲  鮮嫩嫩的妹子
你要種植愛情就不要怕愛情的皮膚有多黃
我是土里土氣的一滴黃河水
離開了黃河  我就沒有戲唱

走進黃河  我就是黃河的一滴水
小心你一打雷
我立馬就會掀風鼓浪
掀起黃河的黃
掀起黃河的雄
掀起黃河的壯


二


我看到  黃河邊上的桃花枝
總想伸出纖纖手指
在黃河里打撈掉下去的愛情
把黃河水淘清

黃河沒有被桃花打動
它還沉浸在一幅慷慨悲歌中
時而挽長發  狂飲  
時而潑墨寫意  姿意汪洋

桃花還是桃花
還在提籃采春天  以黃河當鏡  
但黃河不是它的鏡
黃河也不是長江  它不想和兩岸纏綿
它趕著一駕破舊的馬車  揮舞著一支長矛
苦苦追趕歷史  一路吶喊

黃河邊上的桃花枝  還在幻想中臉紅
一眨眼  黃河已擦肩而過


三

俯瞰黃河
玉帝醉了  從天上撒到地下的一泡尿
橫看  豎看
黃濁濁的  濁黃  流成河還是洗不白

才想起  蟠桃會喝的是人間貢酒
至今有火  肚痛


四

有些事不開口則罷
一開口  黃河就開始發病  悲從中來
披頭散發  狂奔

一路  它的腳印深深淺淺
大大小小
訴說著一個女子失戀的痛  無望的苦
和無解的疾
既使夜晚來臨
枕頭上仍能聽到她低沉的哭泣  時悲時壯
讓人驚心  讓鬼失魄
讓星星失眠

有多少千古名醫千里迢迢趕來號脈
想疏通她的七經八脈
時至今日也束手無策  無法對癥下藥
只能看她踉踉蹌蹌的奔向大海
留下黃河大合唱

黃河  她是我無法割斷臍帶的母親呀
連心
我的這首詩也無法描述她的傷心往事
還在奔流
我的眼睛里涌出的也是黃濁的淚  水洗不清
我痛


五

黃河
還在我的一碗蘭州牛肉面流著
那么多的辣椒  讓人痛痛快快的淚涌  
黃河
還在我的一碗陜西羊肉泡里泡著
熱騰騰的飄香  勾起我的食欲  喊爽

有一朵白云冒冒失失地掉下來
近黃者黃  她再也無法掃黃
在黃河里急得小腳直跳  卻爬不上岸
我的一支魚桿太細  只釣上一二滴濁水
浪  就卷土重來
叼走大片大片的呼救聲  直泄而下

我曾多次牽著牲口趕著鳥群  徙遷
走了半天  還是在黃河岸邊踟躇  回望
我曾多次背著書包離家出走
卻始終走不出母親的額頭  還在她的皺紋里打轉
而父親的一把酒壺  總是在夜晚燙熱一天星斗
讓我的夢怦然心動  慢慢撫平一枕鄉愁
我把一泡尿  還是撒在了黃河

再亮的刀劍也無法斷水的黃河
總是銜著一袋旱煙向我走來的黃河  
光著膀子唱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的黃河
高粱倒地夕陽流血卻豪飲北風的黃河
抬起花轎嗩吶在金風中吹響的黃河
峰巒如聚不 波濤如怒   山河表里潼關路的黃河
遇到知音還是愛咆哮的黃河
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還是坐不改名的黃河
還在慷慨悲歌朗誦的黃河
一見我  總是哈哈大笑  撫著我的頭說
你這娃有尿性  尿的尿尿過了黃河
是黃河的崽  是黃河的娃  是黃河的香火

命中注定  黃河在我的血液里  
我的血液里始終流著一條大喜大悲的黃河
黃河  還是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