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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春泗近照 山東大學生物系微生物專業畢業 山東出入境檢驗檢疫局高級工程師(現海關) 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山東女畫家協會會員 青島市美術家協會會員
與繪畫相關的日子,都是快樂
——我的繪畫情緣
五六歲吧, 家中墻上脫落了年畫“天女散花”,其反面清晰優美的輪廓,強烈吸引住我的眼球,第一次拿起鉛筆,跪在床上描摹。這應該是第一次動筆。 十一歲時讀初一時,第一次擁有幾毛錢,左右掂量,買來中意已久的彩色連環畫《三毛流浪記》。該書封面是天藍色背景,三毛戴著紅領巾,正手持一把大噴壺在澆花,好美的畫面!學校的大板報征稿,我找來一張大白紙,用鉛筆和蠟筆畫了這幅畫,只不過把三毛改成了一個扎蝴蝶結的小姑娘。此畫一上專欄,引來老師同學圍觀,贊美聲不絕,我好開心,偷偷地樂。這是記憶中第二次動筆。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要送給國內孩子一份最好的禮品,非精品連環畫莫屬。我指的精品連環畫,并非是針對裝幀與印刷檔次而言,而是指文字與繪畫內容的藝術價值。 至少對于兒時的我是如此。 手中只要有幾分錢,肯定是一溜小跑著直奔租賃連環畫的書攤。那種被連環畫所誘惑所牽引的興奮,似饑餓的孩子直奔一桌肉紅菜綠香氣四溢的美餐。 書攤設在一所公園內的大樹蔭下,是鋪展在草地上的一張大大的黃色油布,幾百本連環畫整齊排列著,象是一道道美味的佳肴。孩子們的眼睛貪婪地在搜尋、比較、猶豫著挑選。選擇必須是慎重的,畢竟自己手中僅有那么幾分錢,物有所值,才不至于后悔。 至今記得,一分錢看一本薄的連環畫,二分錢看一本厚的,三分錢看一本上下冊。對于我,一般最多也就擁有五分錢。 最劃算是兩個孩子一起去,躲在書攤主人背后的長廊欄桿上坐下,互相交換著偷偷讀完,那相當于節省一半。但是一定小心,不可以被發現,否則是很難堪的,尤其女孩子臉皮薄,交換以后心里砰砰跳,好象做了小偷一樣心虛。好在書攤主人并不嚴厲,對我們幾個常去光顧的、安靜又愛書的小女孩,他基本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時侯看見我沒錢了,起身了,但仍遲遲挪不動腳步,兩個大眼睛癡癡地在某一本書封面上留連,他就揀起那一本,無言地遞給我。我那個高興啊! 那時的孩子,要求不高,只一點點快樂就足夠了。 在全身心投入到連環畫欣賞中去的時刻,那份陶醉與幸福是無可替代的。記得賀友直繪畫的《山鄉巨變》曾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是因為他把人物畫得多么美,而是因為他把每一頁畫面內容布局嚴謹到了讓人無可挑剔的地步。比如一班鄉鎮干部在開會的場面,他分成七八頁來畫完,每一頁透視的角度都不同,正面、背面、左右面、俯視、仰視,其“絕活”在于,場景中所有人物、桌椅、掃把畚萁茶壺等物件、門窗梁柱、趴在窗臺上睡覺的貓、吊在屋梁上的竹籃,全部都在視覺的調整變化中象照片一樣準確地出現,而且是動態的,比方剛才打盹的人睜開了眼睛,剛才喝水的人放下了茶杯,趴著的貓豎起了耳朵,繼爾弓身準備跳躍,各個人物動物隨著故事內容向前發展而栩栩如生地變化著,但是每一個靜物都準確地展現著不同角度。記得當時我反復研究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任何漏洞,太佩服作者的匠心獨運和高超技巧了,因而牢牢記住了“賀友直”這個名字。 華三川成為少年的我崇拜的偶像之一,是出自他為長篇小說《上海的早晨》繪畫的彩色插圖。這些插圖僅有十幾張,卻強烈震撼了我。在沒有媒體傳送視覺信息的上世紀六十年代,華先生通過畫筆展示給少年的我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燈紅酒綠、高樓林立的大都市里、一群氣度軒昂的達官貴人和他們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女人,這些女人精致的面容和被旗袍襯托的窈窕身姿令我心動,初識女人的曲線美原來可以這樣來刻畫。 華三川典雅精致的筆法與這個中產階級生活群體的氛圍極其吻合、相得益彰且細致入微,讓我這個在縣城長大的土孩子充分展開了想象,認識到中國曾有個貧富懸殊的上海灘十里洋場,在那里,智慧、冒險精神與文化不成比例地分配著人的財富,大起大落地捉弄著人的命運。 后來,我專門尋找華三川繪制的連環畫去讀,越來越崇拜于他華麗流暢、簡潔優美的的人物造型曲線,他讓每個人物都那么瀟灑而有個性、生動而不張揚地出現在完美的構圖中。他筆下精心描繪出枝葉繁茂的租界花園、月夜里寧靜溫馨的別墅燈光、車流如水的喧鬧南京路、騎在高大洋馬上頭戴鋼盔、揮舞皮鞭、跋扈囂張的外國巡警,都深深刻入我的心底。 少年的我明白了,連環畫其實是多個完美畫面的連接和組合,每一幅都是精品,都需要調動作者對生活的感受和藝術的積累,然后馳騁開豐富的想象力去構思,同時更要通過實實在在的艱苦勞動,一筆一筆去描畫。三者缺一不可。 《三毛流浪記》中張樂平筆下的三毛,方方的大腦袋,三根筋挑著一個頭,凹陷的眼眶里轉動著一雙驚惶無助、自卑、善良而天真的大眼睛,翹起的三撮頭發、圓鼻頭和緊閉的嘴巴顯示著他對命運的不屈不撓。這看似夸張的三毛形象,是舊中國數不清流浪兒童大軍的縮寫,深刻地表現出群體的特征。人們一邊在讀書,一邊會跟著這個苦命的小小孩子去流浪,去體驗他日日經歷的悲酸與驚險。盡管張樂平畫的是漫畫,但很容易看到其深厚扎實的藝術和生活功底,是對真實生活狀態舍繁就簡的萃取與升華,正如相聲、小品提取了語言的精華一樣。 從張樂平那里,我知道了漫畫連環畫的藝術魅力。
文革來了,十五歲的我和十六歲的姐姐作為“走資派”子女被驅趕到農村., 在那只能看見日出日落、只能聽見馬嘶犬吠的窮鄉僻野,極度閉塞的環境讓人窒息。沒有書籍,沒有電燈,沒有廣播,甚至連一張報紙、帶字的紙都找不到。這種文化的囚禁、信息的真空帶給人的痛苦,遠遠超過沒錢買衣服鞋子、沒權利入黨入團、沒權利與家人團聚、沒權利就業及參軍、入學更痛苦。所以,拿起簡單的紙筆作畫,成了我和姐姐全部的精神寄托。 由于成分不好,是來接受改造的,生產隊很窮,我們干活三年沒有分到一分錢,造反派又扣掉了我們家所有生活費,我與姐姐最困窘時兩人共有五元錢積蓄。兩個女孩,沒有內衣,沒有枕頭,連頂草帽也舍不得買,唯一舍得消費的是買一毛二分錢一大張的白蓮紙,裁成小張作畫用。 陰雨天,生產隊不出工,便是農民們的假日,也是我們姐妹居住的小屋最熱鬧的時刻。成群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夾雜著個別膽子大卻靦腆的小伙子都來向我們要畫。通常都是姐姐為主我為輔,畫出一張又一張人物畫:高舉紅燈的藍衣李玉和、紅衣李鐵梅;跳芭蕾舞的喜兒、大春;打虎上山的楊子榮、小常寶等,基本都是8個樣板戲里的人物,個個英姿颯爽。 得到畫的姑娘們都歡天喜地捧回家,極其小心地貼在煙火熏不著的炕腳上或閨房里,破舊的草房棚壁頓時熠熠生輝。 從我16歲到19歲這3年多,真說不清為老家的鄉親們畫了多少張畫。回想起來,當時我們姐妹居住的小土屋,其實成了前下舟莊的文化站,也是我倆藝術實踐開啟的地方。 真的很懷念那些最初的作品,懷念那貧窮而寧靜的時光,想念那些樸實而熱烈的年輕姑娘們。那些拙樸稚氣的畫作,寄托著我們對政治上重見天日的愿望,寄托著對家人深切的思念,更寄托著對鄉親們的濃濃鄉情。 寒來暑往,雪落花開,壓在我們姐妹心頭難以釋懷的只有四個字——“我要讀書”。懷著一線希望,我倆從自己作品中選出幾幅好的,并寫了一封要求入學的自薦信,寄往我們倆心中的圣地浙江美院。盼望是膽怯的、朦朧的。沒多久,卻意外地接到了回信!那是一份怎樣的驚喜啊! 還依稀記得,執筆者是一位老教師,他飽蘸心血為我們寫滿五頁紙,其中有對我倆美術志向的鼓勵、對作品的客觀評價、對當時大學管理體制和入學體制的介紹,也有對自己被列為“臭老九”、被剝奪了招生及帶學生權利的無奈,更有對無力協助我們這類孩子入學的內疚、痛心、憤懣與強烈的不平。此信文筆流暢、言簡意重,透著一個知識分子對中國文化災難的擔憂、對美術事業的執著、對青少年一代的關切與期望。 讀完信,我們姐妹雖相對無語,卻心潮洶涌。 老教師的鼓勵在我們荒蕪的心頭點燃了一盞燈——只有被囚禁的人,沒有被囚禁的青春!也許從這一刻起,我們決定不在這荒僻鄉村沉寂下去。進不了大學,還有別的路!我倆克服了經濟上及其他方面許多困難,合作了一幅名為《英雄槐》的大幅年畫,幾經周折,由壽光縣文化館張寶元老師推薦送入當年省美展參展,竟意外地獲得了二等獎! 這是我們姐妹向藝術進軍的第一次成功嘗試,也是得到的第一次公開認可,同時,也是我們向命運的第一次正式抗爭。那一年,我十八歲,姐姐十九歲。一無所有的我們,只有用自己的筆和信念,讓社會聽到我們的聲音,關注到我們的存在。
在省商檢局工作的31年期間,可謂戰果輝煌,主要成績是:獲得國家、省、市各級科技進步獎、專業論文獎 18次;獲得崗位先進工作者證書13 次;起草制定國家級標準、部級標準、行業級技術標準、規范、技術規程等共計15個…….. 歷史翻過去光榮的一頁,鮮花簇擁下,快樂退休!而且決定急流勇退,謝絕一切聘請,絕不回頭從事相關事業,把下半生時間,全部交給原本屬于我的藝術. 除了每周二次的舞蹈課,我幾乎把全身心都交給了繪畫。2009年開始,先后加入了中國書畫院山東分院、山東女書畫家協會、中國散文學會、青島市美術家協會、中華海峽兩岸書畫藝術家協會等專業組織.為保證自己的繪畫時間,退出了已經考入的合唱團。 2009年,我的隨筆《父親速寫》獲得了青島市國慶60 周年征文一等獎。在府新大廈禮堂上臺領獎,倍感自豪,因為一等獎只有我一個人。 退休十一年,我先后在數十家報紙、雜志上發表繪畫、散文、詩歌作品五十多次、計近60個版面。我還參加了約二十五次美展,其中包括中國日本女畫家聯展、日本東京書畫協會年展、美國硅谷藝術中心畫展、中國質檢系統畫展、山東博物館畫展、臨沂世界藝術品大展、山東頤心畫苑畫展、山東人大系統畫展等,2014年春和2018年秋,分別在聊城市、濟南市舉辦了姐妹二人聯合畫展。
與繪畫相關的所有日子,都是快樂。 我的愛好及藝術偶像不僅僅是限于畫家, 還有國內外作家、作曲家。他們永遠地站在云端里,高高地、微笑地望著我。他們的經典藝術奇葩作品,早已經凝結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永遠會讓我激動、讓我追尋。 以熱愛為動力的事業,無可阻擋。當然,磨礪與努力在哪里,積累和果實就在那里。 2019年10月19日朱春泗寫于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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