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楊瑞福 于 2019-4-10 14:16 編輯
他一手的污泥,滲入到每一根手指。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親吻。 泥是黃色的,很松散,在家鄉刮過的清風之中干燥,在毒毒的日頭之下開裂。 這些泥從來沒有嫌棄他的童年,他幼小的手指,曾經在他家的舊茅屋前,把曬場挖了幾個坑,坑和坑彼此相連。 他用喝水的木勺去舀水,為了能看到一條微縮的護城河,流過他想象中的巍峨城堡。 少不了挨父親的打,雖然,搟面杖經常敲在趕來擋駕的母親背上。
于是,這些甩不掉的泥,沾了他一輩子。 他立志做一個制陶人。為此,他去過陜西的半坡,專門到博物館觀看六千年前出土的彩陶。 廢棄的陶窯場還在,如今已空無一人,他很想讓自己的靈魂潛入,重新在窯里點燃一把柴草。 殘存的陶器,大部分是炊煮用的粗陶罐或飲食用的細陶缽。放置它們的玻璃柜,讓他的心相距千山萬水。
在他的作坊里,一團泥在工作臺上徐徐地旋轉起來,他的眼前還有旋轉著消逝的時代。 空心的泥坯漸漸高聳起來,他還需要等待什么? 是細心的定形,是精心的修飾,還是入窯前耐心的上釉,然而,制陶的關鍵是窯里添加的那一把火。 因此,他把自已也當作了,那一團正在窯里高溫中漸漸固化的泥坯。 沒人前來問候,仍不愿懇求,在失敗之中企望成功的幾率,總大于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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