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間里提煉美好的情愫 ——序趙二蓮《歲月留痕》
馬啟代
趙二蓮是天津人,從文字中得知,她年長我?guī)讱q,我們都屬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生人。天津的作家詩人曾一次性在“長河文叢”出版過九本散文詩歌集,也有一本叫《歲月留痕》,這讓我感到親切;我們年齡相當,她書中的人事勾起我許多記憶,又讓我倍感親近。她用平樸的筆法娓娓道來的親情、友情、人生感悟以及游歷見聞使我重新獲得了對以往時代的某些認知和對寫作的思考。 近年來,因為主編著“長河文叢”的緣故,閱讀了大量“基層”作家的作品,我這里給“基層”加上引號,實在是不知道如何精確地表述對他們身份的認識。這些作者與文壇上的很多所謂作家不同,他們的感受來自生活本身,文字貼近自己的生命和生存環(huán)境,盡管有著瑰麗的作家夢,但因命運的陰差陽錯,他們大多都是在中年以后甚至退休之后才有大塊時間來進行創(chuàng)作的。我甚至認定,在當下的中國,這類作者的數量和作品的規(guī)模已經構成專業(yè)作家、自由作家之外的第三類群體,且已經形成了承接某種文學源流的資格,有了自己的藝術特色和審美上的、精神上的自足性,不應當讓人小覷。趙二蓮盡管在這個群體中是年輕的(當然還有更年輕的作者),但她無疑屬于這一作家的序列。這部《歲月留痕》就是明證。 在這里,我不想過多地談論這類作家和作品產生和發(fā)展的社會、歷史、文學和現實等等理論的問題。大致說來,這類作家的創(chuàng)作起因、方向和指認都是日常世俗生活性的,從這個角度來講,這些切合自身生活的或精神感受的書寫,沒有形而上和微言大義的預先設置,帶有自動的、非虛構的、俗常的生活和生命溫度。那么,我們可以從古典傳統的敘述脈流和數十年一神化鉗制以及商業(yè)的、感官的或低俗化的大背景上認知到這些文字的價值。學者許錫良曾說過,作為一個人,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文字其實只是生命活過的痕跡、思考的余絮。他說,活著就要記下自己的所思所感,所見所聞,要想不被圣人代言,自己活著的時候就要及時記下當時的感想與見聞。如果個人能記下一些真實的見聞和切實的感想,后人多少會有點真實的一手材料。許教授的話針對的是歷史敘事,而巴爾扎克認為文學(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倘如此,甚至記錄心靈史的抒情文學都有匡正歷史的作用。何況,像趙二蓮這類作家提供的幾乎是原生態(tài)的生存經驗和文學體驗。他們最大的優(yōu)勢就在于,比起有些所謂聲名顯赫或逐風媚俗的作家的文本來,他們提供給世界的是最真實、最幽微、最原始的心靈和生存狀況。自然,這也很容易被“大作家”和“大評論家”們所忽視或輕視,事實是,當他們的作品構成沃土和大地的時候,無盡的寶藏也在其中。 因此,讀著趙二蓮樸素、自然,偶爾有些幽默的散文,仿佛回到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她以女性的細膩體驗所勾勒出的血緣之親、情感之美、人性之真,無論在母親、父親、二哥、嫂子,還是在鄰里鄉(xiāng)親之間都溫潤動人,連苦難的日子都閃耀著真情的靈光。在父親的“懷表”“眼鏡”,還他的“心事”,以及二哥醉酒迷路,還有“蔥花餅”和大嫂不幸卻豁達開朗等等的描述中,呈現出的是一部家族和時代的個人敘事。如果按此擴展和充實,將成一部具有豐厚內涵的優(yōu)秀作品。 米蘭·昆德拉曾說,作家“是存在的勘探者”,所有的作品(小說)“都關注自我這個謎”,而“使一個人生動意味著,一直把他對存在的疑問追問到底……”。據此而論,趙二蓮“存在的疑問”不足,更顯示不出“追問”的意味,這是她的短板,但又不可一概而論。詩人耿占春曾言:“人類日常生活的俗務仍然具有一種無限探索的不可企及的神秘性質”,趙二蓮們的存在,至少為后來者的疑問和追求提供了真實的歷史和文學的材料。即便如此,也善莫大焉! 權為序!
(馬啟代,詩人,詩評家,“為良心寫作”的倡導者,“長河文叢”、中國詩歌在線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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