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胡思亂想（三首）
文/易生詩夢

巖石

無法用一首詩
抵擋罪惡的炮彈
詞語
也沒有力量攪動乾坤
上下顛倒
巖石堅如史冊里的
秩序
鹽與浪花張著大口
用鋒利的牙齒
咬不動
符號里的基因
植入機體里的那些元素
鑲金嵌銀
歲月的雕刀
常常卷刃
而語言
卻在封閉的符號系統里
打破僵化
建構著自己生龍活虎的
生命框架
2022.4.6.

我的歌

當鏡的身份被我的相貌
所肯定時
我就倏然飄到了高空
山峰離我也愈來愈遠
大地
還在向四周延展

我用盡渾身的解數
從空中落下來
同伴視我為落葉
精英看我如塵埃
他們都拿起風的掃帚
把我掃進溝渠
我張大的嘴巴
喊不出一聲疼來

時間掩我以黃昏
空間埋我于黑暗
我用文字為爪，我以詞語
為喙
在深深的孤絕中
掘出微弱的響動，壓住
溶巖的噴射
我在高溫里化為火焰

大氣的冷
雕我為石，琢我為巖
淚水如海
圍我于藍
海天一色，映我為燦爛
我聚為日月
散為氣霧
凝日光而為霞
聚月華而為霓
我在厚厚的史冊里流浪
找不到回家的
船

而家
已經面目全非
認不出我的相貌
叫不上我的名字
我已經把眼淚寄存在大海里
化成雪浪
干涸的眼眶里
盛滿絕望的犀利
穿透
祖宗砌成的
墻
2022.4.6.

我只是一個生命

我成為一堆雜亂的
符號
詩人把我組編進
句子里
我多多少少還洋溢著
一些美的感受
可悲的是
我成了一個能活動的
生物
只是一組基因的
編碼
動與不動，動的方向
與路徑
動的幅度大與小
都不由我自己做主
我只是一個生命
而生命就是這樣自然的運動
我并不打算抓住春天盛開的
那朵花
花謝時的悲慘
或許已經浸染歸燕的
預言
我也不愿作碧空的
一朵云
狂風一來
面目全非
我就自我放逐在狹小的
斗室里
或許
那些聳立的書脊
能挽留住眼睛最后一道
亮光
炸裂如蛇形的閃電
一晃
就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2022.4.7.

雜讀胡思

隨便從書架上
抽出幾本書胡亂翻翻
靈魂
仿佛投入滔滔的
黃河巨浪里
無論如何掙扎
我都無法露出頭來
吸一口明凈的
空氣
沉沉浮浮
連同一頭白發
葬入浩瀚的大海

我僵著說不出的
哀痛
把一只蒼白的手舉在
空中
似乎要抓住那輪明月
可我的手臂太短
連從身邊飄來的一根
稻草
也沒有抓住
眼睜睜看著一艘艘的船只
從身邊駛過

魚群張著大口游來
我毫不猶豫
抓住我的人生拋進
魚腹里
即使誰捕到這只魚
即使誰剖開這只魚腹
藏下什么秘密
我也無法傳遞出老年才明白的
哭聲

我已經化成魚骨上的
一根刺
刺破貪饞的喉嚨
可是
我被一口醋軟化成
胃中的一粒食物
胃酸將我分解成
一種營養
我僥幸輪回到你的
眼睛里
緊緊盯著滿紙的探索
唏噓不已
在一把躺椅上
把歷史揉了又揉
捏出一尊大鼎

我用自己的勞作
把自己壓在大鼎下
我背著驕傲，沉重地呼吸
當想抬起頭來
我才知道
我在原地折騰
數千年
我沒有離開原點一步
符號擰成的粗繩
牢牢**著我的雙腳
我想擰干身上的水
擰了無數年
一直擰不干黃河的
泥汁
202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