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筆記（3）：那些散發檀木香的詩性表達

文/安瀾

       在這個物質時代，素箋般若真會選擇一塊清靜處，打開秘密世界，傾訴生命中的愛意，呈現時光里的美好。愛，需要詩意的表達。素箋般若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讀素箋般若的詩，讓我忘記了商品經濟發生的那些物質愛情、網絡愛情、快餐愛情，讓我看見了真正的愛情存在。
       現代英美詩宗艾略特認為：“愛情詩乃是向你公開吐露的私語。”說穿了愛情詩就是詩人心靈的內窺鏡，它能看到詩人心靈深處最隱蔽、最深藏、最私人、最怕別人知道的秘密。感謝素箋般若說出心靈深處隱藏的生命體驗，我不想去掃描，更想沉溺于她的詩性表達，享受深情和純真。
       愛情詩的表現技巧囊括了詩歌寫作的所有技巧。素箋般若善于把愛情生活中最難抒寫的感情借用一系列的意象或隱比符號來表達，使得詩歌具備了靈動之形、含蓄之意、美妙之境。
那就先說素箋般若詩歌的靈動之形。我個人理解，詩歌之形包括語言的外在形式和內在節奏，從外在形式上，素箋般若完全拋開了語言的裝飾，一切按照詩性表達的要求（準確說，是順從內心的意愿）。從這六首詩中，可以一葉知秋。她有時候句子長得像說不完的柔情，有時候，短得讓人記住一個“愛”。
       說含蓄之意，這是詩歌的重要技法，對愛情詩的閱讀，我們應該領會愛情密碼，也就是從愛情詩的意象當中，破解密碼的微妙，從而獲得與詩者的同頻共振，正所謂，只可會意，不需要言傳。素箋般若的詩，含蓄之美，妙不可言。
      再說美妙之境，需沉入文字，沉入她的心靈世界。唯美的，素描的，工筆的，素箋般若無所不會。最讓我動心的，還是“身后空無一人/眼前一人明亮”。
     是的，身后空無一人，不是必須關注的，眼前一人明亮才是最重要的。因為眼前人的明亮，我才發現自己真實的活著，活在愛的世界里。

向北行進十里

散發著檀木香的愛情有時是無知的
除了掠奪掉一個人的睡眠之外
她還會占有她寧靜的水面

歲月有時候是一個幼稚的少女
在她面前我的軟弱和柔情都隨時可能被揉碎
所以說做夢是一件異常美妙之事
如果某個瞬間有助于飛鳥與魚的相遇
在尚好的令人俯首的四月人間
就不會錯落有致地盛開那么多那么多
蝴蝶的翅膀

第三次從一條鄉村的小徑進入你幻化的琴音
耳畔悠然是初見南山的美
向北行進十里
桃花已去
果實尚在青澀之時
與之時光相媲美的，我再也想不出還有誰
除了你
除了你。

【安瀾閱讀】悖謬可以說是詩歌中獨特的表達手段，所謂悖謬就是將相反或相對的語詞并排在一起，使詩歌出現一種語義含混和打破常規的審美效果。“散發著檀木香的愛情有時是無知的/除了掠奪掉一個人的睡眠之外/她還會占有她寧靜的水面”。 素箋般若的悖謬，在此的表現力得到極大程度的擴展。“檀木香的愛情”始自人類之初，我們都為亞當與夏娃而感動。但同時“愛”有是糊里又糊涂，正如詩人的感受“歲月有時候是一個幼稚的少女”。這種“幼稚”恰恰是當下缺少的純真。詩人“向北行進十里”，北方趨向寒冷，讓人冷靜，“初見南山的美”，她是永遠忘不掉的。因為青澀之時，還有一個心愛的人“與之時光相媲美的”。心動的時候，眼前就是“令人俯首的四月人間”，就會有“錯落有致地盛開那么多那么多/蝴蝶的翅膀”。

借助夜的力量

常常是這樣：
人們將軀體安放于夢的床榻
一部分人在沉睡的棉絮里找到溫柔之鄉
一部分人只能懷抱愿望之夢
游走于理想邊緣
囈語注定是每個夢境的出口
春天在這段夢里分外慵懶
夏天往往有雨水伴隨雷聲
唯有秋肆無忌憚
到了冬天
你我的柴門必定瑞雪紛紛
徹夜透明。

【安瀾閱讀】素箋般若這里用歷經滄桑的眼光，看待人世間的愛情。她在“借助夜的力量”，“夜”是無邊無際的空間，詩人看到了“夜”所蘊含的力量，她說借，只是一種形式。她的精神世界，已經超越了晝夜的某種諭示。“人們將軀體安放于夢的床榻/一部分人在沉睡的棉絮里找到溫柔之鄉/一部分人只能懷抱愿望之夢/游走于理想邊緣”。但詩人總是有感性的，有“囈語”，這“囈語”都是內心的表達。人生都要找一個出口，詩人在夢里的慵懶里走出來，在“雨水伴隨雷聲”中，尋得安靜之所，當“瑞雪紛紛”的時候，看見“徹夜透明”。這種境界，是詩人在“肆無忌憚”的秋天之后，領悟的人生真諦。

在鄉村的小路上

在鄉村的小路上
我將獲得子虛烏有尚好的寧靜
毋庸置疑
麗日與你同行
我們有不言而喻的口哨或鈴聲
不遠處有綠油油的麥田
清爽怡人的風
楊樹蔥蘢
泥土疏松 麥秸抽穗
身后空無一人
眼前一人明亮
足夠了。

【安瀾閱讀】鄉村的小路上，“尚好的寧靜”是“子虛烏有”的，“麗日與你同行/我們有不言而喻的口哨或鈴聲”也只是理想中的鄉村生活。這是詩，并非完全的愛情詩，但情的色彩濃重，因為詩人關注、關切鄉村的一切。“不遠處有綠油油的麥田/清爽怡人的風/楊樹蔥蘢”，田園只是暫時見到的田園，留在詩人心里的是“身后空無一人”。但“眼前一人明亮”寬慰了詩人，也寬慰了我。這世界。有一個人在眼里，而且明亮，是多么愉悅的幸福。

余暉在水波上抖動一個人的影子

鳥羽沉降
余暉在水波上抖動一個人的影子
天使捧起鳶尾的花苞
她將花苞舉過頭頂
就像綠色的葉片在空中
除了搖晃
所有可以呈現的
恣肆的怒放

我必將成為你的最愛理想主義者無法抵達的綠蔭
青草依然郁郁蔥蔥
樹木成為永恒的戀人
春天加快腳步穿越人間
愛情加快腳步穿越山水
山水環繞索瑪亞的故都
仿佛你我的青春掠過層巒疊嶂
加速進入生命的花芯。

【安瀾讀詩】很唯美的意境。意象上，“余暉在水波上抖動一個人的影子”是動人之處。“余暉”是時間的余暉，水波是流動的光陰，“一個人的影子”不只是簡單的“影子”。在詩人眼里“所有可以呈現的/恣肆的怒放”。面對愛情，各有各的愛情觀，在詩人的內心世界，“樹木成為永恒的戀人”，這遠遠超出狹義的愛情，“你我的青春掠過層巒疊嶂/加速進入生命的花芯。”因此，一個人的生命，獲得了“層巒疊嶂”和“花芯”的加速。

月牙泉谷

我會帶你穿過很多座城市
鳥群，荒野，獵人，荒漠，虛無人煙的荊棘之林
只為抵達甘泉如流的逝水之地
而這一切所具有的可能性
不外乎前世今生的絢爛盛開
由此你常常意念重生仿佛火種猝燃
而我占有三分之一屬于你的烈性，情人的軀體，靈魂，擺渡的韁繩。在你手中
握住的沙子和匆匆的時光皆成為歲月
或倒流的可能。而命運從未說出
那被超越的愛意與時光
會同你我落在同一水平面上
因為這太危險了
一旦我們成為愛的火舌交織于生命的紋理
那將是承擔不起的爆發。可你一遍又一遍地說：真好啊，真的是太好了
我的女人已跌進月牙的
深谷。

【安瀾讀詩】在外在形式上和內在節奏上，這首詩恣肆得汪洋灑脫。這種灑脫，是詩人內心的灑脫，是不可復制的灑脫，“只為抵達甘泉如流的逝水之地”。 素箋般若深深領悟詩歌語言“所具有的可能性”，把“前世今生的絢爛盛開”開到極致。“握住的沙子和匆匆的時光皆成為歲月/或倒流的可能。”這種對時光的反復抒情，足以表達詩人對生活的熱愛，對時光的珍惜，對愛情的傾心。“我的女人已跌進月牙的/深谷。”不需要以命運的面目說出來，只要“愛的火舌交織于生命的紋理”。

有時我會離開一段時間

有時我會離開一段時間
離開你，也離開我

生活有時像是一個鬧鐘
能聽見她的悅耳
有時又覺得她很吵鬧

我必是在情緒上不能很好把控的人
也必是個隱喜形于色于內里的人

我會離開一段時間，有時
離開你的名字，你的時間，你骨頭里的
那枚刺
那枚刺上滋生的歲月，閑憂，飛雪
花開，以及鄉愁。

【安瀾讀詩】如果說，前面五首詩寫得纏綿悱惻，那么這首詩的“淡”，淡出了詩人內心的山水相依。“我會離開一段時間，有時/離開你的名字，你的時間，你骨頭里的/那枚刺/那枚刺上滋生的歲月，閑憂，飛雪/花開，以及鄉愁。”再讀，我念及生命里的一切。好好愛著，總是幸福的。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