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似的群山》（組詩）


　　左岸
　　
　　
　　雪國
　　
　　群山，峽谷，湖泊，森林
　　甚至一樹紅柿子，刻在巖石的一封遺書
　　都被皚皚白雪覆蓋
　　
　　一切都被這厚厚的棉被裹起來
　　河流停止了尋找，紅松的另一只手
　　正在觸摸遠方的自己
　　
　　雪是公平的。一身透著寒意的白色
　　讓我融入童話。忽然
　　被我囚禁的一些舊人，紛紛走出
　　天空盛滿碗一樣的美味
　　遞了過來
　　使落日稍稍傾斜
　　
　　
　　白象似的群山
　　
　　時間的驅使，多么奇妙
　　我的北方，涌現了白象似的群山。這些天外來客
　　都有一顆巨大的心臟
　　
　　你只要循著紅狐的腳印，走近雪的深處
　　就能聽見流水般的叮咚聲
　　
　　它的神秘來自寒意
　　而從一只松球果在風中
　　發出怎樣美妙的震動
　　只有把嘴唇咬出血的人才能聽見
　　
　　
　　遇見梅花鹿
　　
　　大雪之后，群山水晶一般透明
　　好像所有都在瞬間變成過去
　　白樺樹對自己的密林，抱有新的靜態
　　像上帝的粗布衣條紋
　　只吸收人類垂臂者的虔誠
　　
　　一只梅花鹿闖進了畫面
　　停停走走。悠然自得。我屏住呼吸，目送它走遠
　　第一次感覺
　　我做一個陪襯者不需要別人知道
　　
　　
　　向晚之光
　　
　　雪線上，夕陽步入暮年
　　象外婆的線球，一點一點瘦了下去
　　最后剩下水銀的灘涂
　　與雪山融為一體
　　
　　黃昏讓人留戀，因為短暫
　　我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黑暗的勇氣
　　那些晚歌，如教堂朦朧的鐘聲
　　由遠至近
　　剃刀一樣穿過我的靈魂
　　
　　
　　長白山
　　
　　置身雪海，仿佛失去邊緣
　　群山似白色的陶罐
　　不知在蘊藏什么東西
　　
　　抬頭望，藍印花布一樣的天空
　　等待一個織女的歸來
　　
　　這時一只蒼鷹落幕了
　　后來的燈火
　　是它的眼睛
　　
　　
　　炊煙圖
　　
　　大雪深處，有人家
　　紅松木屋頂，炊煙，像一只銀色的狐貍
　　不斷向上攀援
　　房檐下，一嘟嚕一嘟嚕的玉米棒子
　　靜靜地閃光
　　光里有數不清的戲
　　
　　柴門半開，柵欄似玉
　　一陣微風卷起一樹梅花
　　她們翻了個身
　　又進入了睡眠
　　
　　恍惚中
　　我無法踏進這不屬于我的境界
　　
　　
　　雪意
　　
　　大雪以女人的方式，朝我走來
　　美妙、輕盈，似乎看得見，卻又無形
　　她觸摸我，絲般柔軟
　　仿佛小小的落日，在我身上安睡
　　
　　沒有祝福，只有追隨
　　看見遠方起伏白色的乳房
　　似乎聽到有細微震顫之聲
　　我知道
　　美不一定非要占有
　　欣賞也是一種胸懷
　　想到此，我把雙手坦然放進褲兜里
　　
　　
　　
　　偶遇
　　
　　風雪之夜，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
　　一起躲進破舊的松木屋
　　彼此不相識，猜不出對方的年齡
　　不過這有什么關系
　　
　　一陣緊張之后，都向對方送去會意的笑
　　異性的陌生感，使雙方的荷爾蒙
　　產生一絲不易覺察的沖動
　　
　　面對面席地而坐，酒是這個時光的大使
　　篝火不時在兩個人的臉上
　　小松鼠一般跳躍
　　
　　顧慮消失了
　　新鮮、未知、興奮、激動，隨之而來，
　　兩人把最美的一面展現給對方
　　
　　后來，我不說你們也知道
　　我的前胸至今留下指甲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