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的黑血無法咳出》


你知道，你的肺部，這樣一部龐大
的機器，怎樣逐漸地讓血變黑
你踅在黑夜里，很孤獨，吸嗜毒液
然后一陣陣干咳，把黑暗捅破

這古老難民的意志，用干枯的食指
把喉頭的梗阻從劇痛中摳扯出來
把肺部的黑血扔在地上，那一攤
血污花呀，開在送走生命的路上

卡夫卡會死的。死在鐵籬一般的
樊籠里，死在陰冷潮濕的農舍里
幾只怕宰割的藍鸚鵡飛走了
它們的語言，是證詞，也是禱辭

塵世間沒有法門，圣光在哪里
女人和菲莉絲精制的飛鴿，向哪里
飛。從終點飛回去，布拉格母親
不會把他變成人，讓原罪受盡

病菌注定會吃掉你，肺部的黑血
無法咳出，即使偉大的軀殼
也必須讓你空著，這饑餓的族類
咬，啃，嗜血，剝皮的手藝精湛有加

《眼淚不是從告密者眼里流出的》


曼杰施塔姆的眼里流出淚
還沒有哪位強盜低頭贖罪
告密者求生的法術是告密
卑鄙者活著的伎倆是卑鄙

俄羅斯紅場，一群幽靈逡巡
被盯上的彼得堡鐘聲無法撞響
帶上鴿哨和長槍的戰士蒙在鼓里
克里姆林宮終止了歌唱的聲音

告密者不會讓你張開真理的嘴巴
他會讓更多莫斯科的母親倒下
劊子手的屠刀砍倒的不是罪犯
而是風暴中追求和平的戰士

西伯利亞的寒雪，可能鋪開
一條鮮血染成的路，一直通向
莫斯科郊外的村莊，通向烏拉爾
古拉格，到海參崴的集訓場

撒克教堂沉默著，壁爐照得壓迫者
滿臉通紅，那種為富不仁的橫肉
暴跳如雷，皮鞭和枷鎖，隨時會
架在奴隸和戰士的脖子和腳上

強霸世界的暴君還會活多少年
豢養的告密者，劊子手，走狗
法西斯，反動派，絆腳石和惡魔
還能在伏爾加河上行走多遠


*曼杰施塔姆，（O.E.Mandels-tam，1891～1938）俄國阿克梅派重要代表，被認為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俄國詩人之一

《再問霍金，上帝會消失嗎》


以病人的眼光看這個病態世界
你就是天才。親愛的先哲
斯蒂芬·威廉·霍金先生
沒有誰像你，懷疑過上帝的存在
或者，假設著上帝活，或者死了

有一陣子，你說上帝存在
你說他就是太極圈里的兩團
蝌蚪，白的和黑的，怎樣環繞
在宇宙體內，讓這個世界存在
生和死，陰與陽，有視與無視

上帝到底存在與否，你用生命學
驗證過。暗的通道里，靈魂和
肉體，緊密地結合，我們
及萬物，都是上帝的種子
一顆能量的蛋白質運行的氣團

有預言:人類會消失，在另一種
適合生存的空間，把生命延續
但上帝不會消失，他是宇宙的主宰
我會跟隨上帝！等待二百年后
我活著，也許靈魂依在上帝身邊
                   2018年7月11日


《艾米莉·狄金森，為美而死何》


“我為美而死”，這是
死亡賦格？還是生命宣言
我想，你活著，為了美
是否在營造死去的墳墓
沒有哪種美，顯現于外在
而要發現一種境界，一種
愛情的，信仰的，真理的
美，真的需要犧牲一切

你是“為真理而死的人”
為了真理，為了美。你說不出
任何理由。你只是詩人
還是戰士？一生棄絕了社交
用三十年的孤獨蘸寫一個字
可是，這個字，落滿塵埃
凝縮了更多愛，友誼和思想

我想，你是我的親人和室友
通通關在幽閉與黑夜的房間
沒有交談，只有兩個世界的對話
你給了我，燈塔與光明
我給了你，詩歌與美
             2018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