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又見花開 于 2018-8-27 21:28 編輯
(也是10多年前的作品,翻出來請大家指教)
07 年春天跟孫校長和學校同事去揚州,回來后一時興起,準備寫一寫和揚州有關的歷史人物。原計劃寫五個人。寫到杜牧時因其他原因擱筆。回過頭來看,寫成的三篇也留下了很多遺憾。但棄之可惜,也沒有修改的興趣。發在上面,姑且掙點積分。可憐。! 近來讀完《揚州詩詠》,對揚州歷史上的名人,頗有一點想法,慢慢的寫出來,算是給揚州的作業。 一 隋煬帝 在和揚州有著密切關系的歷史名人中,隋煬帝算是比較早的一個,可惜是一個反面的不能為揚州歷史帶來光彩的人物。隋煬帝在位 15 年,驕奢淫逸,窮兵黷武。憑借國力強盛,征高麗、建離宮、開運河、造龍舟、下江陵、筑長城,賦重役繁,天下囂擾。終于搞的國力疲弊,民不聊生,兵鋒四起,自己也被禁軍將領宇文化及縊殺于江陵的行宮,喪身雷塘了。 但揚州在歷史上的繁榮實在和隋煬帝有著脫不開的關系。揚州靠近東海,盡得漁鹽之利;瀕臨長江淮河,擁有水利之便。隋煬帝開鑿運河溝通南北,使揚州成為東西南北物流的中樞,擅天下地利運營天下,商賈云集,八方幅輳,終于成為富甲天下的大都會。所以,揚州人對于隋煬帝是有著一份復雜的感情的。“盡道隋亡為此河 , 至今千里賴通波 . 若無水殿龍舟事 , 共禹論功不較多。 ” 皮日休的這首七絕,從反面立論,雖是翻案之辭,不能允為公論,但也是合道之語。況且,隋煬帝為揚州留下的風流余韻也的確不少。 “ 揚州舊處可淹留,臺榭高明復好游。” 無形中抬高了揚州的身價。為看瓊花三下江陵而至于亡國亡身,隋煬帝對揚州可謂一往情深了。可以說,隋煬帝是最先發現揚州的價值的人。如今,時間已經洗涮干凈歷史的陳跡,隋煬帝留給后人的,除了他的贊美揚州的《江都宮樂歌》,就是那縹緲在歷史煙云中的傳說了。當然,還有在雷塘故口相傳的一抔黃土掩映在青山樹色之間,算是對歷史最好的解說和鑒證。 隋煬帝身死國滅,為天下笑。當時為行樂所建造的迷樓行宮,也在兵隳中化為灰燼。留給歷史的是沉甸甸的教訓。“汴河東流無限春,隋家宮闕已成塵。” “ 君王忍把平陳業,只換雷塘數畝田。 ” 建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后,揚州市歷屆政府大力發展旅游業,冶修揚州舊時園林盛景和歷史陳跡。歷年來逐次修繕增添,多至百起。但想來隋煬帝墓不在修整擴建之列。迷樓舊跡,本來是隋煬帝荒淫無恥的象征和淫逸亡國的代名詞,自然不能建;而隋煬帝的墳墓于歷史的雨打風吹中已不復當年的真跡,這樣的結局,也符合隋煬帝一生的作為,自然也不需要建。如果在雷塘建起高樓巨剎,倒真的成為可笑的的事情了。五月二號去揚州,與雷塘擦肩而過,但導游曾經指著蜀岡下郊原樹木森茂的深處,說是雷塘故處,可惜行旅匆匆,沒有能到實地去看看。 且用一首小詩表達自己的此時的感受: 夜夜笙歌愛上樓,蜀岡春色雷塘秋。 一抔黃土青山碧,二分明月照揚州。
徐凝為唐代詩人,生卒年不詳,睦州人,約唐憲宗元和年間在世,官至侍郎,少時即以詩聞名鄉里。與韓愈、白居易、元稹等有交往而受獎掖推舉,徐自稱“一生所遇惟元白”。一度曾客居揚州。歸里后優游詩酒而終。《全唐詩》存其詩一卷九十一首。 初次接觸徐凝的詩因緣在蘇東坡。 1079 年 7 月,蘇軾在湖州任上,因烏臺詩案獲罪入獄,次年元月,被流放至黃州。元豐七年,( 1084 年)三月,改貶汝州。四月從黃州出發,自九江抵興國,取高安,訪弟弟子由。過九江時游覽了廬山。蘇軾在《自記廬山詩》中寫到: “ 見其中(指陳令舉《廬山記》)有云徐凝、李白之詩,不覺失笑。開先寺主求詩,為做一絕云: ‘ 帝遣銀河一派垂,古來惟有謫仙詞。飛流濺沫知多少,不與徐凝洗惡詩。 ’” 徐凝見笑于東坡,雖然可以視為戲謔之辭,但貶斥過惡,躍然紙上。 徐凝的《廬山瀑布》詩如下: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暫息。古今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對比李白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磅礴氣勢和天外神龍、意遠神飛的奇妙筆法,徐凝的詩的確相形見拙。但在古人涉及描寫瀑布的詩中,能和李白的廬山瀑布詩比肩而立的,本來就幾乎沒有。在為數不多的佳作中,徐凝的詩以其色彩鮮明、視角獨特、筆力遒健而獨樹一幟。雖然遜色于太白,而自成格調。對蘇軾的貶抑之辭,就有很多后來人為徐凝打抱不平。這里,不再贅述。 是什么原因使徐凝招致蘇軾如此的貶低呢?我個人認為,首先是個人氣質類型上的差別。李白是中國古代詩歌史上的頂尖人物,天才絕艷,入長安時賀知章一見即呼為謫仙人,其詩人氣質和瀟灑風神可以想見。其五七言絕句絕無刻意為詩而詩的嫌疑,于興際神遇中信手捻出,如風卷云舒,自然清秀,似不假思索而渾然天成。“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廬山瀑布詩中開篇即如天雨海風,撲面而來,作者的仙人神采,迫人眉睫間。“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想象奇特,筆力雄健,如乘虛御風,遨游天際。確乎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而蘇軾作為中國文學史上的又一頂峰,其仙人氣質同樣濃厚,讀蘇軾的前后赤壁賦,恍如飄飄欲仙,乘風飛去。蘇軾的詩詞文章比較宋代黃庭堅、姜夔等詩詞大家,是只可以瞻仰而很難仿學的,原因就是蘇和李一樣,都是用天才寫詩作文,興到、神到、辭來、氣來。從頭腦中沖決而出,過程在天才的奔涌中被簡單的省略掉了。像李白一樣,蘇東坡也是生前就被呼為“仙”的。比起徐凝的汲汲為詩,蘇東坡自然的欣賞和仰慕李白而對徐不屑一顧了。當然,蘇軾的詩,也未必要當真的,也許是一時興起后的產物。另外的一點讓蘇軾輕視徐凝的詩的原因,我想在于對詩的新創意識的認定。李白的瀑布詩是屬于李白自己的,而徐凝的詩有所本。南朝宋謝脁《晚登三山還望京邑》詩:灞涘望長安,河陽視京縣。白日麗飛甍,參差皆可見。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去矣方帶淫,懷哉罷歡宴。佳期悵何許,淚下如流霰。有情知望鄉,誰能鬒不變。徐凝借鑒之處,顯然可見。而李白 “ 解道澄江靜如練 , 令人長憶謝玄暉 ” , “ 一生低首謝宣城。 ” 徐詩與謝詩前后關系如此之緊切,而又做于李白瀑布詩之后,對把創新當作生命的蘇軾來說,當然是不能原諒而頗有微詞了。 但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怪,徐凝的詩才當然去李白很遠,在群星璀璨的唐代詩人群里,也不算特別知名的人士。但把文化韻味十足的揚州留給后人的,不是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廣陵》,恰恰是徐凝的《憶揚州》“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有了徐凝的揚州詩,揚州和著揚州的明月一樣不朽了。在唐以后的無數后人的詩里,揚州的明月寫了又寫,但無論怎樣精彩的句子,也都在徐凝的這兩句詩里打滾,再也沒有誰能壓過他去。是徐凝造就了文化的揚州呢,還是揚州用它的魅力留住了徐凝在歷史上的名字,任憑您見仁見智了。 寫一首小詩,作為紀念。 白練掠風翠山空,取笑東坡竟不公。 二分明月今尚在,繚亂情思古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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