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凰文學社王曉旭老師現代詩風雨兼程專輯2020年第〔0017〕期

一年到頭，致敬所有離家在外的打工者
        文/王曉旭

（一）外面，正下著雨

未裝滿的行囊里
添加一層層叮嚀
卻背不走母親的廚房
灶膛的火苗仍在溫暖黎明

一張車票的刀片
自指縫間 滴出割心的離愁
氣氛緊張時
窗臺上的貓也大眼圓睜

初春的人生總要成長
形同禾苗需要陽光雨露
一個推開房門的背影
義無反顧的迎著風雨兼程

母親超速緊隨的相機
在默默的祈福里，艱難取景

（二）一棟大樓，拔地而起

白駒過隙
攜走了多少疲憊的日夜
第一塊基石記得
樓頂的那片瓦清楚
一個六尺男兒
沿著標準的生命線
揮汗如雨，并鍥而不舍

他堆滿沙子水泥的工作表上
十年了，找不到一個
父親節、情人節、兒童節、中秋節
搶在春節之前
提前完工了

那座靚麗的大樓背影里
他背起破舊的行囊
踏上了去下一個工地的班車

（三）我是這座城里最臟的人

離家的時候
母親把我洗得干干凈凈
生怕我影響這里的市容

扛水泥，搬磚，砌墻
臟了我拼命打工的全部里程
自卑，惶恐，自信，奮勇
分批的浪，總在夜闌人靜時
涌進我潮濕的工棚

我要以減少洗澡次數的支出
來填滿父親床頭的藥罐
我要以減少理發次數的支出
來攢足兒子上大學的費用
至于虧欠母親的
我爭取不欠她一生……

一場雨，清晨
陽光落在林立的樓上
美化新生

（四）老媽，我的世界還有一片暖

拿起電話
撥通了遙遠
細雨從鄉音里流出來
朦朧著一張慈祥的臉

老媽，我感覺到了
您話語里的韭菜一茬茬的長勢
您桌子上的米飯一陣陣的香甜
您身邊的孫子一回回的成績單

您看，報喜的風
已翻過了萬水千山
它要告訴您
請別怨那塊兒無情的水泥板
我的腳傷已經痊愈
是我的工友日夜陪護
我的老板時常探看
還有這座城市伸過來的
陌生的手、親切的緣

腳下的路
還沒走完
老媽，請放心
我的世界還有一片暖

（五）后來

火車在繁華的城市停下
把我扔出門外
揚長而去

我象背棄故鄉的逆子
被風狠狠地抽著
被雨瘋狂地打著
鐵骨里滲出的委屈
順流成溪

環境警告我，這是異鄉
沒有疼愛的父母……
只能深呼吸，重整站姿

拉我去工地的出租車
紅透了心。正常收費
還送一句“年輕人，加油”
我抱住，用盡全力

集體宿舍的第一夜
象一道關卡
陌生的，進不來
熟悉的，出不去

（六）綻放自我

我用體表發明的珍珠
接任早退的星光
用體內信念的火焰
熄滅四季的風雨和苦累
練就生命之樹的，積極向上

我有消化不良的胃腸
仍可以瘦弱的靈魂滋養真善
這座城市最深的角落里
冒出的那縷香
就來自一只螻蟻辛勤的綻放

原諒我，故鄉
我一直埋頭做工
抬頭，只為老板臉上的陰晴
只有在，收工的歸途
才可以盡情遙望
松開，心的翅膀

（七）我，和他們一樣

我重復著他們的
年輕、敢闖、實干、和渴望
重復著他們的
三更燈火、拂曉做工
灰頭土臉、和食宿簡單
重復著他們的
依依不舍的奔赴異鄉
又不計其數的夢回故鄉

我在他們的隱忍中添加隱忍
在他們的夢想上嫁接夢想
有家，誰愿意漂泊
有愛，誰不想廝守著親人
同幸福共安康
可現實的困境，如一個臨危的考場
只有跳過去，才有春光

我，和他們一樣
低矮的存在，也低矮的燃燒
宿命，給我們草一樣的渺小和軟弱
我們要舉起山一樣的雄偉和剛強

（八）黃昏，又拉走了一火車親人

幸福的福字
只相關一個春節的寥寥幾天
之后，充其量
只能算戴在門上的一種裝飾
少了固有的實際意義

候車室里
一群人
剛剛蜂擁出了檢票口
又有一群人涌入
等待被下一時間點裁定出故土
他們是從臘月二十八陸續回到家
從正月初六又陸續離開家的
他們是從萬里之外背回來的行囊
又背起了行囊到萬里之外去

這種大規模的舉動
一天之內重復了好多次
極像埋頭于生命樹下
那一群群覓食的螞蟻

直到黃昏
又拉走了一火車親人
故鄉最終從團圓的高溫一降到底
從早春的希望中
沉入無邊的黑暗里
埋下兩行老淚和一個高舉的手勢

〔作者簡介〕王曉旭，黑龍江省鐵力市人。鐵力市詩詞協會副主席。現為《鐵力旅游》紙刊副主編。有部分詩發表在書刊雜志及網絡平臺。并有詩參賽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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