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變遷，物是人非，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每個人的面貌形容、身體肉骨終會消逝，而他（她）的一言一行、每分每秒的經歷，才能構成一個立體的四維的人，形成一個特有的人生，而所有的人生構成一個真實的歷史。走過的痕跡不會更改，歲月的虧欠無法補償，唯有時光，不可改變；唯有時光，不可辜負……

周春燕《水·庭之光》這組作品采用古典傳統的園林元素，又有超現實的奇幻感和現代設計構成概念。作品用大面積留白的反剪影方式表現山石和庭院的形狀和輪廓，從而更凸顯畫面中心潭水的通透與靈動，溫潤如玉、錯落有致、曲徑通幽。水邊總有一個小小弱弱的女孩子，在煙雨朦朧處撐著傘，如江南的丁香姑娘。


“涓涓碧水細通池，小雨廉纖未作泥。”畫面中涌動著濃濃的田園詩意，煙雨是冷的，而微光卻又柔又暖；水是流動的，而時光卻在這里凝固。輕輕的風、細細的雨，化成一池碧水，就像歲月化成的眼淚，是喟嘆，是感慨，是浸潤靈魂的養分，而早已不再是酸楚或痛。


作者在畫面昏暗混沌的環境中構筑出一種至美至幻的景致。庭院是人為筑起的一方保護的屏障，它作為對抗自然風霜雪雨的居所代表著人在精神世界與現實世界中的雙重家園。在黑白水墨的襯托下，一彎清泉清澈明艷，而水光交匯的地方總有神跡，象征著對寧靜安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這是一個氤氳迷離、亦幻亦真的夢，也是畫者心中理想的桃花源。


自古以來松是文人墨客非常喜歡表現的藝術形象。它以高大挺拔、四季常青的品質被尊為百木之長。《禮記·祀器》曰：“如松柏之有心也……故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對周春燕來說，畫松不是因為它的尊貴，而是它的特別。松就像植物界的刺猬，不嬌媚不招搖，偉岸正直，用一身堅硬的刺勇敢守護著自己的內心。周春燕曾有個網名叫“大膽兒”，年輕時的她是一個膽小的人，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為了給予自己信心和勇氣。一根根松針就像每次擊退懦弱的武器和見證，讓自己慢慢地“渾身是膽”。


在《松·林之光》這組作品中，夜混沌而柔軟，松堅而筆直。藝術家用強烈的光加強了二者的對立，使其在藝術形象上的對比達到極致，卻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畫面中出現的小女孩，穿著紫色的雨衣，行走在路上，煢煢孑立、影影綽綽，好似林中的精靈，亦真亦幻。每個人對于夜都有特殊的情感。相對于忙碌重復的白天的生活，夜是我們和真實的自己相處的時間。它讓人發夢、讓人沉思、讓人流露真實的情緒，面對裸露的內心，讓人安靜下來回顧昨天、期待明天，最后和今天做個永遠的告別。夜讓周春燕聯想到幼年時期和小伙伴在林中的歡笑和在月光下聽老人講的奇異故事，或是少年時代對未來的期待和不安。夜對于她來說曾經是一種不確定感。不夠自信的她，把自己包裹在漆黑的夜里，感覺世界是她一個人的。置身其中的時候，不會有誰注意到自己，也不必在意別人對她的眼光，也只有那時她只屬于自己。慢慢地，夜變成了給予她安全感的保護殼，一件溫暖而堅韌的外衣，就像回到胎兒時母親的子宮，無懼無畏，渾然忘我。夜對于她不再是單一的情感，而是融入生命里的一種力量。


在《夜·路之光》這組作品中，夜可以是深邃而幽暗的，可以是神秘而抑郁的，也可以是靜謐而安逸的；而與之相對的，是強烈的光束打在人物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遠處濃密的樹林在夜晚的渲染之下是重重的墨色，厚重果敢，似乎可以包容一切。而有微弱燈光點染的林木則有著不盡的層次，隱秘而迷人，展示著自己的姿態。夜可以魔力般地把你瞬間吸引，只要你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便已無法忘記。而深邃的天空似更大的穹廬，把世間萬物攬入它的懷中，看著它們閃亮、微笑。厚重的樹影、暗得不見五指的黑夜代表著混亂的世界、自身的迷惑、昏暗的思緒、迷惘的過去以及不確定的未來，而光是對希望無比強烈堅定的執念。夜越陰暗沉重越顯得光強烈耀眼，光也同樣映襯著夜。這樣矛盾的場景看似詭譎卻又合理，就像在沒有路燈的夜里開車，車燈在茫茫無盡的黑夜中顯得如此渺小，而對車里的人卻已足夠明亮。盡管它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盡管周圍依舊是漆黑一團，夜行者卻篤定眼前的光和腳下的路可以一直帶著自己通向心中的目的地。


與別的藝術家追求自然光感不同的是，畫面中的光是人為的而不是自然的，它總給人一種攝影作品中加強曝光或閃光效果之美，但卻能毫不突兀、自然地融入到畫面之中。它讓藝術家的作品非常具有個人特色，在水墨畫中尤顯獨樹一幟。藝術形象被賦予微微的熒光色，讓尋常之物有了靈魂，讓傳統形象充滿了現代感。這種人為感具有很強烈的裝飾性，代表著作者修飾自身的希望和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如果說水如夢、松如魂、夜如衣，那么光則是神。神說：“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你不必期待神跡，因為每個人都可以做自己的神。光是溫暖、希望和愛的象征，是生命的力量和源泉。光是義無反顧的信仰與見證。光在浩瀚無涯的時空中窺見世間種種，而成了無法磨滅的時光。這時光或清晰或迷離，既溫情又冷峻，每個人的時光需要我們自己去創造、去保護、去沉淀、去升華。在昏暗不清的長夜中給自己點亮一束劃破黑暗、溫暖明亮的光。這條路也許孤絕卻不寂寞，不忘初衷，方得始終。陪你去向遠方的，永遠是這個夢和這束光。

周春燕，1981年出生于河南開封。本科、研究生畢業于四川美術學院。現任教于河南大學藝術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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