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梁柱

父親失語的時候
我剛剛洗完頭發
兒子在和高先生玩鬧
病了一星期的小臉瘦了一圈
父親失語的時候
宛如在我遠嫁的通遼家里扔了枚炸雷
高先生打電話和領導請假
我顫抖著手收拾行李，給娘家的鄰居打電話問詢病情
父親失語，我攜家帶口打車到遼陽
車費就花了六百
父親只我這一個女兒還有一個患精神病的妻
我只有一個剛滿6歲的兒子和一個公事繁忙的高先生
父親失語，一瞬間就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
叔叔阿姨舅舅見到我時，不約而同的說:
從此，他們就是你的責任了，錢也好事兒也好，都你去拿主意吧



祖墳

父親失語了以后
用筆寫字
歪歪扭扭，分分合合
我靠看靠想還得揣摩他雙手的比劃
總算體悟了出來
他在說，祖墳被平了

我們還有祖墳嗎？
母親精神失常。父親又失語的時候
我迷茫著
有祖墳又怎么樣？
我家只我一個女兒，且已經嫁人
選擇上，我便沒有了置喙的權利

叔叔家倒是有兒子有孫子
可人家不信這些前人后世
父親急得沒法
捶胸頓足，我也只能忽略
有些人，生時便不被注意，死去了又有誰會珍惜？
那被無端平了的祖墳
撐不起一門的脊梁

歸宿

父親失語了
做了諸多檢查，還是“無病灶”
醫生聽我說家里有精神病的母親
最終結論便是“心理上的”
無藥可醫

父親開始正兒八經的考慮起“后事”
直氣得我腦子生疼
可他用筆寫，用手比劃，大半夜的拍醒我
我怒氣沖沖，無可奈何

父親“說”家里有薄田，可以安葬
有低保，安葬費公家出
有我媽，到時候就送精神病院
有存款，雖然不多也夠街坊吃個飯
我昏昏沉沉，嘴張了又合“你沒病”
可終究咽下去
痛苦了一輩子，得病的父親興奮得像是搶到糖果的孩子

心中的祭拜

外祖父母替代殘障的父母把我拉扯大
我因為愛情和理想而遠嫁
兒子還未滿月
外祖父因病去世
舅姨們沒有告訴我，我沒有送行
一連幾年，我都是來去匆匆
外祖父葬在何處，我都不知道
今年清明又至，我在醫院陪護殘障的母親
舅姨們說，照顧好你媽就行了
那才是你外祖父沒能了卻的牽掛

給母親梳頭洗臉
給母親分裝好飯菜
給母親喂下醫生開好的十幾粒藥
我便坐著發呆
母親嘀咕著“我爸不好，我媽不好，都不來看我”
我在心里想“你爸走了，你媽老了，從此后只有我陪伴你了”
不去祭掃外祖父的我
只能在心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