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您麾下的將軍》
一一《陽谷路13號》之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追念父親）

（之一）

這個凌晨
我要寫一首詩
敬獻給我的父親

曾經給母親寫過許多詩
卻很少寫給父親

作為兒子，作為詩人
這是不可饒恕的愧疚

夜未央
我要仔細追憶
我的父親

最難忘
是他溫熱的脊梁
和最后的囑咐

小時候生病
是父親背著我去醫院

我趴在他背上
一種父愛
化成脊梁的溫熱
至今溫暖著我

與父親很少對話
但有一句話
記憶猶新一一

1970年1O月12日
青島火車站
他對我說：
“將軍不下馬
各自奔前程！"

口氣陽剛，豪邁
擲地有金石聲
使我當兵第一天
就成了一名將軍

聽鄉下人說
父親是個孝子
姥娘彌留之際
是他特意從青島
買來壽衣

還說他是條好漢
鄉里的惡霸
都懼他三分

沒有父親
就沒有陽谷路我們的家
從鄉村，到城市
是父親用血汗
與辛勞
改變了后代的命運

1971年
他與母親
同一年走了

父親走的那一刻
我不在他身畔

當我從北京匆匆回家
父親，敬愛的父親
已經化成西天
一片金色的云

他是1月8曰走的
這是個非常的日子
對我來說，這一天
世界同時逝去兩位偉人*

夜末央
眼前全是父親

我想對他說
我沒有辜負您的囑托
一直都騎在戰馬上
背負著您的囑托
策馬前進

父親
我會永遠是您麾下
一名驍勇而忠實的將軍

*周總理也是這一天逝世。

2019年初十一凌晨

《我是您麾下的將軍》

(之二)

是的，父親
我生來就是你麾下
驍勇而忠實的將軍

我牢牢記住了
“將軍不下馬
各自奔前程”

您的這句告別語言
是我人生
第一道軍令

不僅在曾經的戎馬生涯
至到今天，胯下
仍然是父親贈予的戰馬
那是一匹從《水滸傳》中
飛出的踏雪烈馬
今天又馱著我
勇猛前進

父親
我會永遠銘記
當年青島火車站
你說話的神情一一
驕傲 堅定 自信

自信自己兒子會馬不停蹄
一日千里

那一刻
您一點兒也不像
七旬老人

而是“三國"里老黃忠
也要跨上駿馬
和兒子一起披掛上陣

父子上陣
戰馬嘶鳴

父親
我是不會下馬停歇
馬放南山的

既然身上流著您的血液
就應該像您一樣
不停奔波

從火車笛聲中啟程
完成你發布的
神圣軍令

2019年初十二凌晨


《我是您麾下的將軍》

    (之三)

父親
您五十五歲那年，春天
我來到世上

你的歡樂可想而知
聽說，每當鄰居問您
添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你會一口氣說三遍
兒子，兒子，兒子

眉開眼笑，一片歡暢
你的歡樂感染了老院
那一天
整個院子春花怒放

記得你曾經喝斥過我
是因為
拉沿兒，吹口哨，寫字頭歪

你贊揚過我
是因為我的笛氣，琴聲
勤快與生來的善良

最難忘
是您背著我去醫院
那一刻，你心急如焚
腳步匆忙

就在昨天
市立醫院門前
我看見
一個兒子背著老父親
匆匆前行

那一刻
腦海閃出最初記憶
父親背過我
用溫熱的脊梁
背過我

我卻沒有背過父親
一生也沒有背過

這讓我覺得
我的脊梁
我沒有褔氣的脊梁
一直都是空空蕩蕩……

2019初十二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