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雁：原名王艷，河南商丘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商丘市作協協會會員。主要作品發表于《詩刊》、《詩選刊》、《綠風》、《山東文學》等。詩歌入選多種選本，獲獎若干。


1
《無名指》

你看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長度和秩序皆為定數
我努力的學著她們向中靠攏
再靠攏。何必分出個高低、勝負
以及地位

名分像諸多禁錮的鏈條
多么閃耀的光環
牢牢套住了，無名指
一枚戒指足可以證明一切
“像蜜蜂粘在花枝上如膠似膝”

美和玄妙究竟是什么，這意味著
主人對我的贊美和喜愛各有不同
我則視為一種恩典
“愛情的神秘——就是你看到的隱藏在指間的
肉體和靈魂的聯想”

2
《眼神》

世上最絢麗的，也是
最簡單的
我充滿沙子的眼睛需要
清洗，放空
每只眼睛都是，像鐵一樣的活著
每一片雪花，都是護身符
如此——
我不需要再閉上眼睛
我是一個在鐵軌上
用一片雪花遮住眼睛的孩子
你看，葡萄沒了，只剩下
那層霜
“生何曾生，死何曾死”
對不起，我必須這樣的比喻
為一個眼神，題一個應景的名
這個思維有點跳躍
像掛在睫毛上的雪花
像貼在荒野的
一首詩

3
《藥》

你聞，藥劑里含著紅豆和泥土的味道
這多像你的氣息
和微笑，它們比這藥
更適合
根治——癲狂、抑郁、迷茫、狂躁
這癥狀，從胸口處泛濫
一直到四肢百骸
就像針砭刀刺一般
連呼吸都是痛的
我不撒謊，很多人都得過這病
至于病因
單相思的非理性意識
“相思只有甜味，單思完全是苦的”
對癥必定病好
一碗好藥，加一粒
南國紅豆
注定是我命里的一劑藥
這是藥的顏色，也是
心的顏色

4
《蘆花》

你看，活下來多么的不容易
我逃離了岸上滿是蒺藜的藤條
躲過了
比犄角旮旯的蛇蟲鼠蟻都要多的
陷阱——
我制造了花白的水域
靠水的呼吸而呼吸
我聽到了人類對我的贊美和喜愛
同時，我也看到了
來自丘陵間的牧人、田野中的農民
以及畫家和詩人
他們對我表白，用詩和畫作為愛我的全部
我對他們說出美的化身
“美是一種威嚴可怕的力量”
這是人間最美的顏色，它像母親的白發
凝聚著一種神性無窮盡的長生
我把它歸結于神話e
我悄悄說出我的秘密：
世俗、泥潭、羈絆、理念、生與死
幸好，我是一個能自渡迷津的
他們稱為蘆花

5
《水岸》

我看到過對岸的一切
沒有人相信，那里會有水鳥出現
在岸邊悠然踱步

我拿起石頭投擲，用相機拍攝
以圖嚇到它，以圖
看到它驚慌失措的樣子

更多的時候是想看到它美麗的飛翔
但我不說
因為我知道美好的事物總會瞬間流逝

“看那只水鳥！”——
我依然堅持。而身邊的事物早已變更
而身邊的人早已散去
而對岸的一切還留在水影里

6
《黃昏》

西方的云彩我畫過
及畫布上的草地。我曾用那條河流的水
救活它--------
從遠處的河流望過去
一棵樹恰好映在了余暉下
而成為我畫布上的一道剪影
接下來我會把所有的云彩都畫一遍
而所有的云彩下，都會有一棵樹生長
若干年后，它就會長成我的模樣
或者
我長成它的模樣
在那條河流上空，有祥云覆蓋
我被這一切的美好所打動，我靠近
一只鳥兒卻飛走
這讓我偶然有失落感，偶然
有問題出現：
“我要用多少的彩墨，才能留下它
和落日”


7
《對白》

“一個思想者的哲學與鏡像”
我不停地說出心中
神秘的，巨大的，關于一個人
關于天空的星星在黑暗里的寓意
他的根就扎在我們腳下的土地
我們盤坐在上面
我們希望能在根上生出根來
我們不停地舉杯，暢飲
灌醉自己
杯中閃爍著無限光芒
杯中裝著逐漸被破解的迷宮
一枚果子，或者是一劑湯
都是他賦予這個世界的分析、提問
且癡迷于它們之間的關聯和奧妙
一如此刻的我和我的對白：
“我只想說說一個人”
“他從這個荷塘邊的蘆葦叢中走出”


8
《之后》

偏偏遲了一點，在黎明破曉前
我們隱身于石階的青苔
爾后，一束光把我們分割

也許不需要了，延伸至遠方的鐵軌及
那個在黑夜里提燈的人，在白天
指路的人

那好，就作為最后一次
我們繞開了一條河卻迷失在森林里
而傾斜的路口指向了河流

盡管一切都遲了，盡管一切
都不需要了
我依然獲悉了這之后的，無限秘密


9
《墻外之春》

謝謝你把一枝花開得如此壯烈
不可否認
這很光鮮的一面，需要高智商和天賦
春天在風中暗中作梗
我覺得這些事物已達成默契
如此甚好
一切都學會了妥協
光照和雨水并非是拿來抵御風的籌碼
你看，春天剛到
就已滿園春色，風一吹，很快就會春花秋月了
又何必在意哪塊云彩有雨
何必在一條柳枝上扮演怨婦，讓一張臉
無處遁形
春天絕非是一張護身符
它會時時制肘
節外生枝才能把花開得更滿
才能
把墻外之春做實


10
《小巷》

它的存在，不算是
奇跡。它被人設計，構圖
無中生有，或就地轉化
用厚厚的青苔覆蓋
打造，江南風情——
從而使它顯得幽雅，像打著油紙傘的
江南女子
“人類是靈魂的工程師”
但，這絕非是新時代的新生產物
可以來自千年古鎮，或
異國情調
廣場，花壇，各類塔身
“我比它們更具有偉大的獻身意義”
那些事物的最終目的
是牽制于人，而它
終生畢恭畢敬地，任人
在它之上——
爾安然于僻靜的房舍之間
古鎮深處



11
《白鷺》

我能飛回來，這很好
不需要太多的解釋
我依然會給人類和我自己呈現出
鳥的姿態，光的耀點
“一行白鷺上青天”
是的，我就是上了青天的那行白鷺
其中的一只
我從青天返了回來，我再也
上不了天
那里的光不屬于我，我要
“讓自己活成一束光”
而在這平凡的水域，草木之間
飲水，覓食，棲身
和天邊的落日平分湖色，和
水里的魚兒嬉戲水中


12
《裂縫》

你聽，一切裂痕的聲響
都將是對舊事物的破壞，譬如
光束刺破的黑，譬如流星
滑過的夜——

結果就是因果
譬如蒼蠅，和裂縫的蛋
我們經常小心翼翼地掩護著眼睛
力求無痕

但有些東西是遮擋不住的
再譬如光，流水，微風，氣流
它們無孔不入
這需要爐火純青的演技

我們都是在事先扮演著
屬于自己的角色——
“一個哭泣的中年女人”
和令她身陷囹圄的命運對峙
爾后她從骨子縫里掏出，自卑感，掏出
“性格的陰影”和劣根


13
《春色盡》

暮色臨近。余暉里映出一棵樹的剪影
樹下盡是層疊交錯的腳印

我只是在一只腳印上
成就了一只腳的存在

花兒正在凋零，漸漸掩埋了落日
整個世界都被掩埋，從地平線的另一端

一寸一寸的，像夕陽西下，墜入
另一種色彩的漩渦

我寫下：“春色盡
一朵落花的魂驚擾了這一切


14
《玻璃窗》

我歪頭看著坐在一側的她
恰好她也正歪頭看著我

我換了一個自我感覺優美的姿勢
她同樣也在換

我們必須要接受無休止地模仿
視而不見，和一臉的無辜

有光的照射會阻礙我們
有聲音的物種會質疑我們

我抬起右手，她抬起左手：
“嗨，親愛的，別怕！你在這個世界上有我！”

間隔我們的是一塊玻璃
而使我們相遇的，又恰恰是
這塊玻璃


15
《夏日荷塘》

它大多是沉默的
大多是在沉淀，用一池清水
偶爾也會心起漣漪
充滿激情的。夏日荷塘，像一副水墨畫-----
平鋪在水里
荷塘里的荷花，或睡蓮
是一種姿態和修行
很多人會時不時地停下來
與她們，時不時地對視幾下
有時候是為了迎合夏天的風吹
有時候是為了等待一只蜻蜓
點化------
水草在準備出場的告白，用一池水的綠
染綠自己
水不斷地淹沒在自身的綠中
很多人站在水邊看荷花
但也會跟著時不時地，綠一下



16
《曠野》

首先確定它只是一個漢語詞匯
然后釋義——
空闊的原野躍然紙上
接下來
就可以在一塊平地上
讓很多不同種類的低矮植物
活下來
定義為低矮，自然不排除一些
雜草叢生
也可以允許一些
野貓野兔出沒
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方式
所陳述的跡象太離奇
要移花接木，談何容易
“風起于青蘋之末”
無可厚非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
這個詞匯的組成部分
自然也包括，我
和頻頻光臨的鷙鳥


17
《稻草人》

杵在那里，支撐或汲取
一方水土的資源
作為人的原型，原本的秸桿之身
裹著滿腹經綸
某種視覺的行走是靠另外一種輔助的力量
來完成的動作。沒有人會追究根底
掌聲，鮮花，和飛鳥的尖叫
站在高處，在眾矢之地
于此。這一切
就算多有不甘，萬物皆有天命
既然繞不過田野的風霜雪露
就安然做一個草人
繞過揮舞的鐮刀和耕鈀
在這田間地頭，有一席立足之地
這就夠了
就這樣站著，與其他有生命的物種一起
活下去，表里如一的
蕭疏的日子也只能依附于此
你看，秋風一吹，催命的劫數又來了


18
《玉米地》

玉米苗總比想象中的長得要快
這印象，越來越強烈
曾經的小書包像石頭一樣沉重
一群小麻雀從玉米地里驚飛
我們一年一年長大，一年一年
穿過這片土地
像是要穿過這一生無法省略的中間環節
最終的走出還是永久的走入
不明白真理的人盲目的還都在夢游著
我們曾在這里捉迷藏，打群架
我們在這里約會，談對象
如今，我們又在這里感慨時光飛逝匆匆那年
回頭再看，其實人比玉米苗想象中的長得還要快
就像這玉米地里的墳塋
無中生有的，一座座的隆起
迅猛地撲過來
我身邊的一些人，走著走著就留下了
將來，也包括我


19
《紅番薯》

凝聚多少滴雨水才能成熟一次
我們丟掉
小書包蹲在地里扒紅薯的年代
鼓囊囊的小土包裂開的縫隙里
堆滿了好奇和猜測
秋天會解開所有的謎團，母親說
膚淺的東西沒有深度
我堅信不疑。我但愿還是原生態的
純粹，是人生最基礎的選擇題
可以這樣理解
所有人深愛的秋天，我也深愛著
艱辛和汗水被我們挖掘出來
清脆和香甜被我們吃掉
背上的小書包換成了遠程的行囊
我們共同深愛著的秋天，已拓不住
越來越沉重的腳
天空越來越高，我們的腳在泥土里
越來越下陷

拜讀欣賞佳作！

學習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