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的

月亮是舊的，再洗也
沒有用。
你的身體也是：它藏不住影子。
窗臺是舊的，玻璃也是。
鸚鵡喊我
媽媽——盡管我是
男的，它喊出我的老，指甲上的
瓜棱紋無法去除。
墻角的蜘蛛
即將退休，它網不住一粒塵埃。
打來電話的母親聲帶
沙啞，她的絮叨
可以編寫成一本《蒼老指南》。更多舊東西
為了讓我記住，它們拼命地發黃
變硬。

2018/12/12



面具

冬天正在尋找
一枚合適的舌頭：它要替
自己的情人求情。

它的情人在一面
冰做的鏡子里晃動，卻無法擊碎
——蒼老的面孔。

比寒冷更加鋒利的是
一個翻臉無情的人，他從我
身體里走出，并且拿走一把可以
頂風作案的雨傘。

2018/12/12



泡沫飛機

一個怪夢
進入我的睡眠：仿佛
就像唐納德太太
敲我的門。
我打開窗——一架泡沫飛機。
它懸停著，窗戶閃著光。
這個景象如此熟悉
二十五年前，我曾經看到過：另外一架
相似的飛機掠過屋頂，帶來
巨大的轟鳴和
瓦片顫栗（有時記憶
會出現折疊錯誤）。
它劃出一道白線，仿佛給
天空割出一道傷口。
此時，它回到我的夢里，仿佛剛剛從
巨大的泡沫浴缸里飛出（夢境
是一種性活動）。

2018/12/12



如果是白天

貓撓著窗子，它仿佛
聞到黑夜的肉香。
雪還在下，風也是白的：它讓
一個人抖了抖外套，把脖子縮了回去。
我的耳朵里有一名刺客
他似乎想要打探什么。
如果是白天，我會給茉莉澆水
把體內那枚走快的表調整過來。

2018/12/12



唐古拉

你的眼睛里，群山倒了
過來：它們長出腿
如一群羔羊趕向高處。
你聽到的風聲是一個人的竊竊私語：他
的嘴巴是不遠處的山口。
你腳下的河流是黑色的，它閃著光
多么像你的頭發。
我愿意坐在你的身后，為你
編辮子。我坐著的石頭也是你的，它
的沉默是我的沉默——我
是一棵搖曳的麥子，麥芒是這
高原的胡須。

2018/12/12



鶴

你的聲音是啞的，眼睛
流淚：世界變得模糊。
白云擠成一團，被風推向東南。

季節性疼痛讓你的
每一個關節開花——它拒絕
一切不美好的東西。

一粒尚未凝固的蛋黃
掛在空中，向著偏西方向移動。
冰上的白蓮仿佛瞬間展開了翅膀。

2018/12/12



紫薔薇

子彈生根，盛開
血之花。上膛的聲音是耳鳴
導致的結果。

你還會用鞭子
驅趕黃昏——它看上去
像個不聽話的孩子。

為了獲得野草莓
你在門外種了更多紫薔薇。
愛屋及烏是你不再
驅趕夜間落在肩頭的小嘴烏鴉。

2018/12/12



悲劇始末

我曾經把蘋果當成梨，這一切
源于我的淺薄，我也會
把米蘭當成茉莉，把男人比作
女人。閃電被我當成雷，而
雷是閃電。你替我喊出“彩虹”二字
我的世界才多了
七種顏色（我有色盲癥）。
我喜歡坐在窗前看雨，有時候
喜歡坐著等你，手托下巴
模仿思想者進行思考。
地球一直轉動，它十分有規律，像一個
非常自律的人。我能夠
感受：它帶來的冬天
一定是寒冷的，夏天一定是炎熱的。
它帶來了你：一個美麗的人。
你常常令我失眠，心悸。
你絕不僅是一根男人的肋骨：被稱為
女人的生命。我的世界只有
那么多——一扇門，一棵樹
一個路過的人，一場雨。
三十年后我將死去，不會留下
任何一片足跡。
瞧，我們還在碼頭上，海水是咸的。
天空有鱗狀白云，趕海人
的眼睛里還有一條船：它有些
年頭了，船板已經掉漆。
我能夠從一枚海螺里聽到另外一枚
它們正在交談海洋暖濕氣流
將以怎樣的形式抵達。
這僅僅只是悲劇的開始？糖尿病
肆虐后留下破敗
沙灘，我已經無法顧及。
“拒絕”逐漸代替“同意”，認真
要以玩世不恭的形式
呈現——還記得那場電影？屏幕前
坐滿了人。在哭泣聲里，我
睡著了。夢里的曇花
有著驚人的生命力，它是紫色的
在你身后偷偷地開放。

2018/12/12

欣賞水鬼好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