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村莊（組詩10首）

高士杰

*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寫詩的指頭

被土地毫不留情地帶去搞策劃

一把老木犁，在黑油油的土地上

播種莊稼和蒿草

半截鋤頭，在他結痂的手掌上

規劃著，一個農民

種在牛糞上的全部希望

*靠山村

稻田 ，炊煙，藍天和白云

稻田 ，炊煙，藍天和白云

那些本不是衣裳的綠樹

讓我記住了它觸手可及的美  

回故鄉，我只需帶一枚情做的花絮

看你日新月異的變化，在爹握緊的拐杖上

隨便敲打一下腳下的石板路

都會有一串幸福，在人們洋溢的臉上

蕩漾，蕩漾

*想象

想象一些美好的事情

想象故鄉，拐角的一片云

像一片薄紗巾，隔開了母親張望我的眼神

想象母親蒼老的背影

在泛著羞紅的高粱地里

借幾寸光陰。想象在天空與大海的幕前

我用詩歌，為滄桑的父親，安頓疲憊

*暮色

暮色浸透了異鄉

暮色浸透了異鄉

一輪，有影無痕的月

那束光芒，是采摘自，一枚

半途遺落了體溫的落日

一顆映山紅的花種，它分娩于奔騰的松水

一朵羞澀的迎春花，落戶于

一座洗凈鉛華的木板房

天才的怪疾，讓久治不愈的文字

植根于一株植物的流年

我想說的是一個小村

一個沉淀了野性的女子

她只用一根睫毛，就劫持了一個時代

*游子吟

不是游子

我不是游子，不能在一夜之間

養育我11的山村，成為尾聲

這是我在40年后，第一次

用我的渺小繼續寫它的名字

靠山村五隊在1976年的春天睡去了

109口人像被宮刑過的鵝毛

悲傷地準備著自己無處可依的葬禮

109個人也同時像109匹野馬

乘著春天的信風

在長白山腳下，一露面即成過客

而我一雙舉起在半空的手，在爬山涉水的

又一個版圖上

裸開，一個小女孩干癟又嶙峋的胸膛

*我的村莊

我已經知道“靠山村”再也不在地圖的版塊上

我也知道，不管離開多久，我還是你的女兒

我右手握著青稞，左手握著稻谷

我要以彎曲的姿態跨過他鄉，在父親

刨過土豆地瓜的土地上

再次切割、鄉情，愛，深深的，愛

故鄉。我會用一塊磨了十二面銅鏡的石頭

在文字的莊園，鏤出一塊“靠山村”的碑記

*仰望故鄉

如今，我要用一粒種子對你的眷戀

奔赴，那個已無煙火的村莊

一朵花還握著風沙磨疼的時光

在夜里，打探一只拐走它初吻的麋鹿

我也在夜里摘下面具，像摘下

一串可以抹平的紋路。同時

也把這無望的念想，用一生來保持沉默

如果鄉愁能把我儲存的痛打開

我絕對會選擇不再遺忘。像一個癡情的女子

此刻，浩蕩的春風

依然在經過原野時，平靜的仰望

來自你的影子

*歲月是一段悲傷的鏡頭

我寧愿卸下內心的枷鎖

然后，選個美好的日子去看你

也許，你會拒絕我忍不住流出的淚水

或者也會問一句，誰家來的孩子？

而我，不管你信不信，當年

我質樸的父親，他不顧男人的尊嚴

坐在黑夜里嚎啕大哭的聲音

像一個無依無靠失去母親的孩子

更像一把刀扎進我幼小的心里

那一刻，整個山村都像父親一樣

沒有人點燈，沒有人歡笑

那場景，多年以后

仍像一個烙在心底的悲傷電影

而我們，恰巧從那個時間

一個一個走進歲月這只悲傷的鏡頭

*春天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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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定在大地的掌心自己不是**者

而你在多年后回眸的瞬間，春天

已經像一朵桃花

在我忽略的這場春雨里，相隔不遠

春天不遠

父親，手持龜骨做的風鈴

母親，雕刻她們一輩子苦難的日子

今夜的云停了多久

一罐啤酒的打嗝聲

驚醒了月亮的自言自語

*暗疾

擁一抹晚霞走來

又同時，把一個在外鄉輾轉的人丟在午夜

我走過時光，就走進了你給我的夢

一朵牽牛花不小心掉在我的手上

它的身子以卷曲的模樣靠岸

可以說:這是一個曖昧的信號。或許

還有第二個我

以一朵花的形式

彌補，龜背那條被愈合的裂縫

高士杰。女、農民工，在川打工多年。2015年投稿紙媒。有作品1000余篇。吉林名人雜志記者，吉林市作家協會會員，吉林省新詩學會會員，中國詩歌在線特聘編輯。作品《星星》《作家》《吉林農民作家》《綠風》《詩歌月刊》《江河文學》中篇小說被收錄《吉林省農民作家作品選》，《詩詞精品選》等二百多個報刊。

曾蟬聯三屆詩歌春晚獎，首屆雁翼文學獎銀雁獎，四川省第32屆桃花詩會二等獎，首屆全國愛情詩歌大獎賽二等獎，孝親敬老全國征文二等獎，首屆中國夏津桑葚節三等獎，深圳勞動美詩歌大賽優秀獎，等多個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