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漢詩19首

作者：汪貴沿

——《山東頻道·齊魯文苑》特約5

1.《散落的靈魂》汪貴沿


坐在機艙閉目養神
思想散落于萬米高空之下
散落在群山峻嶺的呼嘯之間
散落在草原牛羊的慵懶之間
散落在戈壁羚羊的奔跑之間
散落在快速生長的鋼筋混凝土之間


坐在這樣密封的空間里
我的思想早已魂不附體
想象自己如高原飛翔的獵鷹
有著王者歸來般的驕傲
鳥瞰眾生，在這樣的高度
無所謂生命與生命的比拼
更無所謂開放與囚禁的搏殺


透過玻璃切割的世界
靈魂也隨云朵變得純潔高尚
世界只有在這樣的藍天之上
心才有了暫時干凈的寄存
只有在變化萬千的云層之上
我們才有了想象的深遠


想象云層的厚度
能否托起我們人性的貪婪
想象大海的深度
能否容下我們齷齪的靈魂
想象戈壁的粗狂
能否鞭策我們變異的內心


在這塵土之上人類不過
是一群蠕動的螞蟻
所有的高樓大廈
不過是寄放行尸走肉的洞穴
所有的利祿功名
不過是魔都幻影的海市蜃樓
這偌大的天空，我們
何必如螃蟹一樣張牙舞爪
橫行一時，且不能橫行一世


這樣的啟示算是一種高度
也是一種現實的敷衍
就讓靈魂半夢半醒地漂移
直到喊魂落地的通知醒來



2.《是夜，進南京城》汪貴沿


坐上高鐵就像騎一匹快馬
馬蹄聲風馳電掣
速度遠遠的把歷史拋在了時光的隧道里
坐在這樣的空間四平八穩
坐在這樣的空間風雨無關
不用快馬傳書，不用日夜星辰
只一個轉身，大明朝就凝固在湯山腳下


金陵府沒有了前朝的威嚴
那些從京城里跑出的金釵銀釵
哪一位不是癡情怨女
那些歷朝歷代的權力與財富
哪一朝不是從頭再來
南京一個謎一樣的世界
南京一個飽經滄桑的城市
坐在棲霞山的寺院里
超度多少江山更替


是夜，進南京城
我知道黑夜就在窗外
時光被壓縮成一節一節的管道
我們在管道內各俱形態
看書的看書，睡覺的睡覺
大多數遨游在手機的世界里
忘記了回家的端口


這蛇一樣的高鐵
奔跑在歷史與未來之間
這子彈一樣的速度
呼嘯在愛恨情仇的故事里
這聲音獨具穿透力
這聲音來自天外
來自雨花臺和城墻內外的吶喊
我不知道當初
軍刀鐵蹄是如何所向披靡
只知道中山路新街口站著的巨人
曾揮舞一把剪刀
就把一個民族的辮子
永遠的丟在男人的氣節外
那把刀至今還鋒利無比


是夜，進南京城
我不再是趕考的書生
也不再挑燈夜讀讓書童打扇
去中央廣場喝杯咖啡吧
去夫子廟來一碗鴨血粉絲湯
再搭乘秦淮河的小船
去欣賞秦淮八艷的才情絕艷
不用珠寶白銀打賞
只需二維碼支付便可贖身


是夜，進南京城
出了高鐵便是地鐵
不用鮮花和書報
不用暗語和密碼
有緣就笑笑算是一種問候
無緣也笑笑算是一種祝福
這個城市埋在森林之中
這個城市通往六朝古都，通往我們想去的地方



3.《中秋的月亮》汪貴沿


即使穿越三十八萬公里
今夜我也要劫持你回家一趟
在天空呆太久了
我知道你身心已結滿塵埃和惆悵


你原本是天使，在滿弦之時
與天涯同歌，與海角相依
如今卻看不見你輕紗漫舞
更感受不到你愛意釋放的光芒


今夜，我用太湖之水
把你裝回去
好好洗洗你那污垢的身子
洗千里的鄉愁
洗萬年迷茫
洗夜色下的陽奉陰違
更洗你天地間無謂的瘋狂


還一個干凈的天空吧
還一個繁花似錦的世界
我要溫一壺月光，攜一地清涼
今夜與你醉倒他鄉



4.《走進紹興》汪貴沿


提到紹興，便想起一壇老酒
一壇雕花龍鳳的女兒紅
窖藏了許多年
一不小心，就一咕嚕倒出
鑒湖的水，古越的情
這水釀造的酒，可以灌溉古今，直奔長江黃河
這酒釀制的情，可以燃燒吳越，燃燒春夏秋冬
可以用情至深與古運河大醉江南


既然來了就坐下來
推杯換盞，你執筆我仗劍
要么揮毫潑墨，吟詩抒懷跌宕風流
要么督陣軍中，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
高興時刀可作筆，入木三分寫蘭亭
憤怒時筆可作刀，橫眉冷對千夫指


坐進這樣的城市
讓相思擠滿橋鄉的大街小巷
那些洞簫吹奏出的烏篷船
穿梭于青磚黛瓦之間
你提一江漁火，我撐一簾煙雨
去沈園偶遇，去百草園聽書
去品讀烏氈帽腌漬的日子，是否有烏干菜難耐的寂寞


坐在這樣的城市
我們可以慢下來，讀唐朝的月光
千杯豪飲，不再有茴香豆拍案的寒酸
不用臥薪嘗膽，一樣策馬昆侖
卷起錢塘江的衣袖
舉起杭州灣大橋的臂膀與世界握手
這座城池讓所有人眼睛明亮



5.《先生，再聊端午節》汪貴沿


把詩稿扔進汨羅江
把靈魂投入汨羅江
模仿你士大夫的姿勢
讓我抱著潛水器，沉到江底
去打撈你這樣一首詩
打撈一個文人志士
打撈一個憂國情懷
.
這個情懷如火
燃燒了千年哀愁
如滔滔江水流淌數代人
每逢節日，便煮了一鍋江山
大江東去浪淘盡
歷史，迎接多少江山更替
.
該來的得來，該去的得去
我們不必這般糾結
生活的轉和就是平仄高低
即使穿上千朵蓮花
我們未必成得了大仙
成不了蓮臺上的菩薩
穿峨戴冠還是凡夫俗子
.
不如該吃的吃，該喝的喝
休管吟《九歌》去《天問》
千言萬語豪情萬丈
天依然天，地依然地
鳥飛叢林，大海歸魚
你耐它何如？
詩歌不是槍炮
打不出一個社稷輝煌


今年又是這個日子
很多商人都在忙
忙著借你的大名賣錢
很多詩人也在忙
寫詩的寫詩，評獎的評獎
我卻躲在黑夜的一盞燈下
看你絕塵而去的瀟灑
瀏覽你的文字蕩氣回腸


長嘆息以掩涕兮
哀民生之多悲悵
風颯颯兮木蕭蕭
今夜，窗外細雨接蒼茫
那些穿越時空的吶喊
為你沖動的背影而悲涼
也為你的豪邁氣概而贊賞



6.《擠進上海》汪貴沿


我知道上海很擠
為此，我準備了半個世紀


將180斤的重量擠進了這座城市
我知道這城市的人都很精干
如林立暈眩的每一棟高樓
特別戴著藍牙耳機打電話的美女
一口流利的英語擠瘦了她的中國話
從門禁到門禁，白領趾高氣揚
帶著高沿帽的保安神氣十足


在上海擠是一種習慣
沒有擁擠，會有一種恐慌
恐慌來自于高樓的孤獨，來自于驕傲后面的無奈
所有上海戶都是百萬或者千萬富翁
哪怕擠在五十平方米的空間里
也會說阿拉是上海人
擠地鐵，擠公交，擠高架和雙十線
可以擠掉春風，擠掉冬雪，擠掉浪漫，擠掉曾經的夢想
擠是這個城市最真實的繁華


我也想擠一擠，能否擠掉一些贅肉
聽說，擠出去的人都減肥如愿
今夜，我站在南京路上
看人海如潮，看夜上海擁擠的光影
看黃浦江重疊閃耀的鏡頭
看月亮和星星被擠散的約會


有人說，什么東西擠一擠總會有的
而這個城市擠一擠，天空卻沒有了



7.《我想走陽關道》

來敦煌，我想走陽關道
這條道，必須和王維作兄弟
首先得滿上一杯酒
因為這杯酒，讓所有人千年不醒
從唐朝醉到今朝


西出陽關無故人，已成為一種象征
成為兄弟間的一份情誼
無論官方或者民間
端酒就是送行
端酒就是生死別離


西出陽關，張騫去過
唐玄宗去過
帶著帝王的那一份厚重
跋涉千里，歷盡苦難
看似陽關道，實則獨木橋
一切荒涼與硝煙都在酒中


我也想學張騫
來一個第三次闖西域
帶上足夠的盤纏
或許還能買回汗血寶馬
或許還能帶回樓蘭姑娘
刀風霜劍，斷垣殘壁
過了雅丹就有綠洲
即使面對一碗黃沙，我也要干下它
因為前有古人，何況我這個來者


2017.06.19敦煌陽關



8.《上海，泗涇古鎮》

泗涇古鎮太古了
古得不見了蹤影
古得只剩下瘦瘦的牌坊
騎在頭上像一條褲衩


我和漢江兄一路追尋
始終不見它的背影
不見了柳永，不見了辛棄疾
不見了《釵頭鳳》的愛情


只有模棱兩可的方向
讓阿叔阿姐不知所錯的迷茫
只有小魚兒的熱情
使泗涇的水依然美麗纏綿


還有石生對時光的吶喊
駕駛他的棗紅馬穿梭
在字里行間
忙碌著詩歌與星星的碰撞


泗涇原來就是一條河
是上海的老根，可以直通宋朝
直通歌舞升平的宮殿
這個宮殿有長袖善舞


泗涇去了，去了遠方
所有的傳說都成了一種傳說
泗涇的水就是一幅水墨畫
流淌千年也流不盡小鎮的滄桑


泗涇古鎮，就剩下那一方塔了
塔成一方印蓋在長長的畫卷上
讓遺落的古鎮收藏我們心底
如逝去的青春，一去難返



9.《用江南一簾煙雨，等你在故鄉的惆悵里》


每逢中秋佳節
月亮總躲在云海深處
把滿懷思念制作成潮濕的心事
等著遠方，縮短故鄉的距離


東南見月幾回圓，西北望鄉何處是
我知道，今晚不醉倒唐朝
就醉倒宋朝，讓那些詩詞歌賦
如桂花雨一樣撒滿江南和川西


你是李白，他是白居易
我都懶得敬你們
因為月亮都被你們灌醉了
讓我去哪里尋找一縷詩意


還是去敬敬老鄉蘇軾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這種仗劍豪情我喜歡
數風流人物，浪淘盡斗轉星移


只為那桂花樹下的一個承諾
即使今夜你不歸來
我一樣提著半江漁火
用江南一簾煙雨，等你在故鄉的惆悵里




10.《想念，寬窄巷子》


在江南想故鄉
必坐在寬窄巷子的餐桌旁
寬窄巷子太長了
長得如串串火鍋的香味
走到哪里，哪里都成了故鄉


有故鄉的味道
就有寬窄巷子
就有四川方言的吆吼聲
穿越堂前的巴蜀煙雨
穿越杜甫草堂的二百余首詩行
你就守在茅屋外，一等千年


從望江樓的翹檐回廊
到九眼橋的臥波長虹
我分明看見一個拈花女子
從蜀繡的針孔中走來
把川西的紅月亮
掛在了城南的紅照壁


這一照便是萬里輝煌
這一照所有西南的墻壁都生輝了
這一照巴蜀的山水都柔情了
柔成一幅幅美麗的山水畫
漂洋過海，穿越古今
穿越大大小小的弄堂


想念，寬窄巷子
其實就是想念遠去的童年
想念一些媽媽的味道
聽見喚歸的小名，在多少個黃昏
刺破云層深處
這個聲音一直留在天空
夕陽西下
我背著一個希望走在回家的路上



11.《月亮是鄉愁的影子》汪貴沿


月亮是鄉愁的影子
走到哪里都照亮每一寸肌膚
影子是一懷相思
相思圓了
圓在酒中就是李白
相思瘦了
瘦在梁祝就是飛舞的蝴蝶


千年秋思，半闕宮詞
從大唐到江南
從江南到巴蜀
穿越塵世煙雨
牽一簾月色到川西
擺上一桌詩會
邀吳剛來獻酒
請嫦娥來伴舞
吟詩作畫，品千里桂香


今夜，讓我們滿上這多情的月光
不管對影成幾人
只要一飲而盡，就能豪情壯語
再多的月色都會咬缺心事
枕著運河的柔情
靜守一段光陰
始終想念故鄉那一輪的滿月


或許千年之前
我曾用你來海誓山盟
多少年掛在中天
多少年住在人間
住在我們的心上
醉倒了川西，醉倒了江南
醉倒了擦肩而過的前世宿愿


趁著這影子的光芒，舉杯與天涯同醉
舉杯與海角同歌
卷簾西窗
你就是我今生難以書寫的惆悵



12.《成都九眼橋》汪貴沿


來四川必到成都
來成都必去臥波長虹的九眼橋
九眼橋是一種象征
是布政使余一龍的一幅作品
躺在大明河床與清明橋不相上下


早聽說，九眼橋有九只眼睛
和龍的傳說有關
與南來北往的商船有關
多少年守護在那里
如一把巨大的彎弓放在府南河之上
讓回瀾塔這支銀箭從明朝就拉滿弦
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射出去


這把弓很結實
繃緊了幾代江山的肌肉
拉成了望江樓崇麗閣翹檐上
懸掛的夕陽
拉成了耙耳朵九眼橋下
打望的思念
那種酸酸的感覺，只要吹風下雨
就疼痛無比


九眼橋如一個老人
經歷了百年滄桑
在成都老茶館的蓋碗茶里
叭著葉子煙，聽著評書沖著殼子
一坐就是千年
從蘇秦背劍到高山流水
在五尺長嘴的古銅壺里
煮的是人在江湖
倒出的是身不由己的懸龍門陣
比康熙字典的成語都多


九眼橋其實就是一根扁擔
一頭擔著昨天，一頭擔著明天
所有活著的人都在中間
有時很累，有時很歡
只要說起九眼橋的故事啊
不是一四七，就是三六九
這種休閑居住的城市
已讓九眼橋橫跨世界


九眼橋的名謠能傳千里
九眼橋的傳說能讀古今
橋上的客，橋下的客
聽我老板來交涉......
要起早 打招呼
滑竿兒送你上成都
成都有座九眼橋
橋下藏有九顆珠......
上成都~嘛 上成都


2017.07.13高鐵路上



13.《樂山大佛》汪貴沿


修煉千年心旌不搖
在山邊一坐就擁有了世界
所有的驚奇都踏水而來
每一寸肌膚光芒萬丈


肅穆慈祥坐擁三江
從大唐而來
九十年的打造
接送了多少個江山更替


與其說是彌勒佛的雕像
不如說是海通禪師的信念
易暴浪為安流
這一坐便是千年


如果站起來
如果離開這座山
它的頭是否會碰碎藍天
三江之獸是否會吞噬月亮

14.《錦里老街》汪貴沿


折疊的柔情撐開的是那夢一樣的時光
這段時光嵌進了雕花的窗欞
老街因它綿長而彷徨
總想起童年捉不完的迷藏
總想起小腳丫走不完的悠長


錦里十里老街
牌坊是那巨大的鎖
鎖住了巴蜀千年的文字與滄桑
鎖住了回眸一笑擦肩而過的惆悵
那老槐樹下纏繞的故事
悄悄爬滿斑駁的院墻


幾聲方言的吆吼
喊出了街口來來往往的月亮
青石錯落的節奏已飄香遠方
那苔蘚劃亮的詩句
滴落在每一壺酒里
朗朗韻味，沉醉于游子心上


而川西風情的竹簾
是一把把鋒利的刀，裁剪萬米陽光
做成麻辣燙里的粉絲
讓牽長的思念在錦里的老街
七彎八倒拐，夢境多年
那個地方我們叫它故鄉



15.《守一簾月色江南》汪貴沿

守一簾月色江南
守瘦了蠡湖的楊柳
守瘦了瘦西湖的洞簫
守瘦了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波濤
那一簾月色漂泊千年
泊唐詩宋詞的豪放
泊小橋流水的婉約
泊趙飛燕的舞姿曼妙
月色就是心底那一抹惆悵
想的時候成為一顆梅子
酸酸的感覺
咀嚼著莫名的傷痛
想的時候就是荷葉的眼淚
滾落無盡的遐思
晶瑩剔透
凝聚著故鄉的叮嚀


想的時候天空總會飄來一場雨
這雨很細，細得能聽出蝴蝶的私語
翅膀扇動的思念
能挑開一簾幽夢
守住這夜的月色
就等于守住了百年孤獨
那些轉瞬即逝的愛情
不再海誓山盟
在光陰與速度的世界
唯有一簾月色永恒



16.《也說到東漢喝酒去》汪貴沿


詩人步釗邀我到東漢喝酒
我卻去了明清
因為東漢的酒太烈
喝下去的是刀子，吐出來的是烈火
我體虛實在吼不住
不是二鍋頭就是玉米燒
端大土碗，一喝便如黃河之水
泛濫成災
那喝法勁太大，能敗家誤國


我還是喜歡去明清品酒
掩面小酌，一杯一調情
一喝一明月
不想貂蟬，不想西施
更不敢想楊玉環
直接到秦淮河尋八艷之美
欣賞能歌善舞的陳圓圓
與溫柔有節的香君吟詩
和正直聰慧的柳如是下棋
甚至去董小宛的茶藝品茗


去明清喝酒比東漢好
東漢喝的是壯士臨行
喝的是挎劍披風，英雄豪情
而明清不同
不是金榜題名之酒
就是名落孫山之愁
寬窄運河接送多少貢院功名


到明清喝酒去
不需帶佳人同往
只要有桃花扇，有油紙傘
能寫詩作畫撫琴弄月就行
該風花就風花，該雪月就雪月
只要有情有義拿出些碎銀
便可贖回一個妹妹


到明清喝酒去
不怕酒后失言
不怕移花接木六月雪
沒有針尖，沒有麥芒
不玩權術，不設計謀
喝多了可以在青樓歌舞詩吟
沒有銀屏攝像，沒有奸耳盜鈴
明月西窗，摟一縷清風入懷


我不喜歡去東漢喝酒
但喜歡去東吳品茗，那里似水柔情
有水墨煙云
有太湖青鳥踏歌
如果轉乘，我定擺上一桌江南行
等夏風周漁一起今宵何處
楊柳岸，曉風對殘月



17.《無題》組詩汪貴沿

一

太陽和月亮總在我們頭頂飛來飛去
就像樹枝上兩只追逐的鳥
從早到晚沒完沒了
誰也不想停下被對方抓住
奶奶說，等飛累了就會被抓住
幾十年過去了，它們依然在追逐
于是我對孫子說等吧，總有累倒的那一天


二


我一直信仰上帝，上帝卻讓我看不見光明
我知道這個渾濁的世界，因為太陽而明媚天空
我沒有明亮的眸子，看不見藍天白云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去感知世界的輪廓
用心去感知人性的冷暖
用耳朵去聆聽鳥鳴和花朵
再用時間去考驗人性的善良與美丑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沒有什么色彩值得炫耀，只有黑白是非


三


太陽在眼睛里打撈昨夜的悲傷
知了一大早把我的心事
切割成魚片，晾曬在屋頂的陽臺之上
在柵欄與柵欄之間
天使和魔鬼幾乎沒有多大差別


四


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
直到將眼球擠進皺紋里
光陰如老鷹的利爪
在頭頂不斷撕扯
終于將光禿禿的土地
弄得寸草不生


五


脫去黑夜剩下的最后褲衩
月亮放蕩不羈的裸奔
無所謂星星，無所謂太陽
因為黑夜視而不見



18.《鼓浪嶼》組詩汪貴沿


一

你是一滴眼淚
這滴眼淚掉在大陸與寶島之間
有時很苦，有時很咸
苦的時候這邊咬咬牙，那邊咬咬唇一忍就是數十年
咸的時候一口海水卷一餅鄉愁，卡在喉嚨上下難咽
我總是攀在月光巖上
俯瞰故鄉，今天是否陽光燦爛


二

幾百年，你就站在那里
任風雨瀟瀟，任光陰裊裊
舉著一盞月光照亮海峽兩岸
照亮鄭和下西洋的船隊
照亮東坡醉酒菽園的酒樽
照亮了余光中的那一枚郵票
這枚郵票貼在海峽之間
一直在路上
送郵的人至今未歸


三

搖一葉輕舟
著一路晨光
朝著一個方向千里相約
打包明朝煙雨，打包詩詞歌賦
在皓月園，在風琴館
舉行一場大型音樂與詩歌的盛宴
今夜，不喝鄉愁就攬風月
不醉倒大海就醉倒夕陽


四

我知道，今天你來自大海深處
來自搏浪鼓傳聲，天涯遠播名的地方
那些三角梅隱藏的故事
早已爬滿大街小巷的籬笆
東西方百年混血的精靈
已躲在曉樓昨夜又東風的季節
看江天一色碧空盡
太陽西下倦鳥時
打開一幅水墨畫
原來，故鄉就折疊在煙雨中


五

你原本就是一件藝術品
收藏百年的榮辱與共
收藏白海豚和白鷺的戀情
收藏十三國斧劈刀削的記憶
這記憶出自琴島的琴鍵
這琴鍵在五指間，飛越大小河川
所有的音符都是紫燕
都是春天對未來的一種沖動



19.《故鄉戲語 》組詩汪貴沿


一
      
都在寫故鄉
有人獲獎了
說他故鄉寫得很好
把故鄉寫哭了

很多年
他一直在故鄉的地方
寫著故鄉的詩


讓我這個流浪者汗顏
漂泊多年
卻把故鄉打包在行李箱里
一個字沒能寫出來


二

開著家鄉的牌照
穿梭在異鄉的城市
就如洋裝穿在身
依然是中國心一樣
石亭江的水
始終在心底蕩漾

突然，有車橫在我前面
以為招惹了誰
敲窗的人說
老鄉，你是德陽人
我請你喝酒
這個出乎我意料


三

漂泊多年
其實江南的月亮和川西一樣
都能戲水采蓮
都能聽濤吟唱

一樣的讓時間凝成霜
一樣的念叨遠方

坐在橋上看風景
都說月是故鄉明
而旅行者卻偏喜歡遠走他鄉


四

一口川普
就認定是老鄉
蔬菜的價格，相因了一半
還外搭兩顆蔥
我說，給你錢不用找零
他說，只要能見到老鄉
月亮都會圓一些
為此，我一夜失眠......

五

不是只有詩人
才懂得鄉愁
在工地上碼磚的男人
每天背著太陽爬樓梯
時常望著遠方發呆

思念憋急了就在墻上畫圈圈
有些圈能看懂
有些圈看不懂
但有一點能猜到
那就是給老婆的暗語……

2018.09.17初稿

嘉賓簡介:汪貴沿，中國民盟盟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四川分會會員，江蘇民盟詩詞楹聯協會副會長，原什邡市作協副主席，無錫詩歌學會理事，德陽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全國公開出版詩文集七部，獲大小獎多次，作品被收入多種選本，各報刊雜志發表作品貳百余萬字。

統一郵箱：qlwy1661@163.com

主編微信:wxfgzxfxm

注：本期稿源來自《齊魯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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