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空山古柏》46×68cm 紙本 2017 顧平的繪畫在當代絕對可稱得上一種別樣的存在。繪事者,或言“成教化、助人論”,或言“集其大成,自出機杼”。前者繪畫易成為教化的工具,后者繪畫又易淪為技巧的拼合。顧平的繪畫既不頌贊,更不炫技,而是真性情的流露。唯其快意,乃得真性;唯其慕古,乃得正源。他嗜魏晉之學,登堂入室而去其頹然,憑詩吊古而入得法理。 他以逍遙山水而馳名。逍遙者,非輕佻之謂,言其性散淡,不喜牽絆;言其心澄明,不喜營茍;言其志曠遠,不喜執拗。他曾言“人與山水相悅”,在筆者看來,乃為徐復觀“人與山水,相望相化”之確解;畫者唯有先散諸懷抱,才能解衣磅礴,得大自在;畫為心聲,唯有逍遙,才能“身所盤桓,目所綢繆”,得臥游之神髓。若處處拘束,則所畫必謹毛失貌;若處處鉆營,則其氣必渾濁窘仄。 顧平《水調歌頭-中秋》68×136cm 2015 董其昌謂“氣韻不可學”,正切中肯綮。繪畫之格,不在巧思,不在積學,胸臆之氣清濁乃為要旨。顧平之畫,格調高華,于瀟灑疏放間又別求一種風韻。 魯迅曾有《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一文,述及酒對魏晉士人的重要性,酒與詩伴,酒與文隨,酒是澆胸中塊壘、胸中盤郁之靈藥,更是士人抒情的藥引。顧平喜酒,更喜畫士人飲酒,酒后士人,敢于嬉笑怒罵,雖放浪形骸,但真性盡顯無疑,故易接近自然之格,且看顧平的《蘭亭修禊》一作。 顧平《蘭亭修禊》142×360cm 紙本設色 2015 這件創作于乙未(2015年)仲秋的巨幅作品,畫家集中展示了他對魏晉風骨以及該時期名士們嘯傲林泉之風韻的詮釋?!疤m亭修禊”這個約一千六百年前的文化盛事,在無數文人的心中都占據了頗為重要的位置,畫家選取了“曲水流觴”這個最典型的時刻。 顧平《蘭亭修禊》局部 142×360cm 紙本設色 2015 他別出心裁地將中心人物安排在畫作的最左側——那個略帶微醺,伏案揮毫,快意人生的王右軍。恰似一曲長歌的收束之處,將前面名士的雋永風姿、嬉笑悵惘、豁達知命統統銘記在素卷之上。他沒有刻意凸顯王羲之,更沒有去“造神”,而是將之納入到整個魏晉世風的語境中。 顧平《蘭亭修禊》局部 142×360cm 紙本設色 2015 無疑,王羲之是那個時代最耀眼的明星,但顧平卻偏偏凸顯一種時代風貌,那個值得今人追憶的文化現象,他不會任由個體的價值凌駕于群體之上,正如羅丹切掉《巴爾扎克》那精彩的雙手。此作慘淡經營又不著痕跡。畫家沒有刻意將“流觴”的環節處理成庸俗的盤曲縈繞,而是借地為池,一任自然。在看似天朗氣清的時節,隱約可見松風陣陣,竹籟盤空,靜中取動,又在動中復歸平靜。 顧平《蘭亭修禊》局部 142×360cm 紙本設色 2015 在用筆上,顧平以流暢而簡潔的線條刻畫了這組群像。筆線時而短促鏗鏘、時而綿邈悠長,時而和風細雨,時而長槍大戟。用墨潤而不濕,使整個作品呈現出一種溫潤之氣。恰如陽春三月,疏雨過后的清愜。在用色上,以苦綠為基調,點染稍許頭綠,色薄而味醇,色墨互彰,極具書卷之氣。 顧平《逍遙山水圖》68×136cm 紙本 2017 行文至此,文字已近冗余。文雖無味而畫意無窮。顧平以其特立獨行的畫品畫格鳴世。所倡“逍遙山水”不僅是一種內在精神氣度的彰顯,一種筆墨獨特的韻味,更是今天我們追憶魏晉風度的有效通途;于他而言,是自我抒嘯的載體,于時下世風,則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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