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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許梅~冬日暖陽 于 2018-11-17 23:39 編輯

新漢詩19首 作者:楊巖峰 ——《山東頻道·齊魯文苑》特約11 
1.一條河
從日子到日子 一條河 蜿蜒千年 它的流向 決定著茍活者的命運 而大海 花團錦簇的金字塔 瓷器 勾勒出一個部落的圖騰 這是宗教 趨于大同的惟一過程嗎
源頭 鮮血淋漓的母親 日漸衰微 孩子們徒步而來 或逆水行舟 祭奠 一段不復存在的歷史 屈子 荒草萋萋的汨羅江畔 是誰 為你啟開又合攏生命之門
孩子們 無家可歸的兄弟 如果我們不能同舟共濟 訣別 眾望所歸的夕陽 方塊字的混戰中 我們是又一批殉難者 一條河 將成為我們共同的棺槨
2.望鄉
先我一步離開故土的人 如今和我困在一座島上 島的周圍是無垠的海水 海水之上 坐著我們的恩人
捷足先登的人 我們離開故土究竟為了什么 作為島的客人 我們究竟能夠做些什么 在沖天的腥臭下 誰坐在事物的另一端 高傲 冷酷 不可一世
蓄謀已久的圈套 海水簇擁下的森林 有多少生命在這里出沒 就有多少生命在這里覆滅 而我們 一對生物標本 在恩人的默不做聲中 被一萬次地蹂躪
3.夢娜麗莎我永遠的情人 是文藝復興時期的一幅油畫 在那個充滿邪惡的邊陲小鎮 蒙娜麗莎 我永遠的情人 你的微笑是一種罪惡 溫柔且殘忍 而我 一塊自命不凡的頑石 此刻又舊病復發 死灰復燃
黑色的瀑布下 我步步為營 你最敏感的部位竟沒有布兵 蒙娜麗莎 我永遠的情人 你的微笑是一種罪惡 溫柔且殘忍 而我只能打馬而歸 驀然回首 一座空城被別人占領
在那片肥沃 潮濕的丘陵之上 隨時都可能發生一場肉搏 蒙娜麗莎 我永遠的情人 你的微笑是一種罪惡 溫柔且殘忍 而我 一塊自命清高的頑石 此刻已惡貫滿盈 返璞歸真
4.似乎又回到那個季節
似乎又回到那個季節 目光和心 同時被你一網打盡 青草深處 蓓蕾初綻 我乘虛而入 幽谷傳來絕望的歡呼 瀑布 飛流直下 渲染著我們的愛情
戀人 欲望的平原 沃野 我非理想的稼穡者 我是植物 一種沒有感覺的存在 生命 只在鐮刀下閃光 你幸福的抽搐 是我至高無上的痛苦
殘酷的星相家 歷史 水 嫁接著我們的命運 青春不再 天空飄滿扭曲的魂靈 風吹來你的溫馨 經久不散 一條魚在沙灘上瑟瑟發抖
5.女人與陶器 ——題一幅油畫
你睡去 而壇子卻醒著 一樣的赤裸與真實 一樣的質樸 像郊外那座新鮮的孤墳 月光之下 為一朵玫瑰的濃香點綴
潮起潮落 于雄性的河床 你壇子一樣城府 深不可測 五千年的掙扎與期待 最終被一場革命擊破 血流如注
女人 花的木乃伊 冥冥之中 誰將與你談情說愛 詩人坐在這里 安詳如初 思想給一只壇子幽禁
6.在虛幻的紙上
在虛幻的紙上 我敲打著自己的神經 那些用鍵盤和情感組成的脈絡 那些 通往四面八方的橋 或隱或現的路障 阻擋不了我驅車前行的信念 而信念 更像一只氣吞山河的輪胎 幾個單詞 足以讓它一蹶不振 功虧一簣
現在我必須面對這些單詞 這些用漢字 或字母布置的路障 如散兵游勇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鬼符般的道路 考驗著我的忍耐和應變能力 或者 清除它們 或者被它們清除 成為我能否繼續革命的首要問題
沒有理由背叛 在虛幻的紙上 我要堅定自己的信念 讓自己的神經 讓那些被單詞堵塞的脈絡和橋 崩潰 或者暢通 敲敲打打的過程 就是我死而復生的過程 就是 我與漢字或字母互為妥協的過程
7.藍色的太陽
這個冬天的太陽是藍色的 靜止而又透明 卻沒有光澤 陌生人在院子里包著水餃 一聲不吭 我和情人在洗手間不期而遇 練歌廳或健身房空空如也 寂寞 沉甸甸的 成為這個冬天惟一的主題
一種多么奇妙的天文現象 藍色的太陽 如夢似幻地懸在半空 靜止而又透明 陌生人還在院子里包著水餃 天昏地暗 我和情人早已各奔東西 音樂時斷時續 一只巨手把什么緩緩托起又徐徐放下
藍色的太陽 靜止而又透明的冰花 在這個寂寞的冬天悄然開放 陌生人 揮汗如雨 一如既往地埋頭勞作 此刻 我看到水餃們紛紛睜開了詭譎的眼睛 似乎要把我和這個世界一口吃掉
8.同姓兄弟 ——致楊樹
仿佛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了 每天傍晚 你都靜靜地等在那里 不需要太多的交流 但我完全能夠感知 一棵樹的孤獨 清高與無可奈何
在海淀南路這個很不起眼的小公園里 生長著那么多雍容華貴的植物 只有你看上去不修邊幅 像遠道而來的巖峰 渾身上下充溢著鄉下人的樸素與矜持
你也是遠道而來的移民吧 同姓的兄弟 我的心事你一定了如指掌 感同身受 但我沒有那么多自娛自樂的手掌 也不能像你一樣在固定的位置上不停地旋轉
沒有誰刻意安排我們在這里相遇 這是緣分 走失多年的兄弟
9.囚徒
在這個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無論站著 躺著 或坐著 我都像一個囚徒 幾件簡單的家具 與我分享著有限的空間
可惜我沒有家具們那么簡單 它們各司其職 了無牽掛 絲毫沒有被囚禁的感觸 而我總是自尋煩惱 身居斗室 卻心懷日月 常常做一些信馬由韁的夢
我的快樂家具們是沒有的 在人大南路 或任何一條我經常散步的大街小巷 你看不到它們的影子 偶爾看到 那一定是它們被遺棄的兄弟
突然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一個人 就是一件帶腿的家具 無論你把自己搬到哪里 都逃脫不了做囚徒的命運 一旦失去利用價值 很快就會橫尸街頭 或化為塵煙
10.海邊的房子
所有的東西都打理好了 包括書柜和炊具 小哥哥 你的房子為什么遲遲不能竣工 沒必要雕梁畫棟 也不需要粉刷或者油漆 但門窗一定是向陽的 聽說靠海的地方很是潮濕
這里有你喜歡的小人書 老唱片 還有那支你愛不釋手的橫笛 多么神奇的物件啊 我至今還被它發出的聲響感動著 小哥哥 你就是一支變幻莫測的橫笛啊 在妹妹的心中
你為什么不說話呢 是房子在建構中出了差錯 還是材料準備不足 那就讓我做你的助手吧 小哥哥 只要有個擋風遮雨的所在就夠了 我甚至愿意陪你露宿街頭 在房子竣工之前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不要房子 沒有房子 四海為家的日子多么自在 小哥哥 我是一株千年不變的紅管草 走到哪里 都楚楚動人 并能為你生育一大群漂亮的兒女
11.華佗廟
老槐樹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斑駁的壁畫 也不再讓我眼花繚亂 汽笛時斷時續 代替了古老而原始的鐘聲 客棧闃無一人 街頭麇集著幾個無所事事的村婦
華佗廟的名字依然那么響亮 它的輝煌 曾經是我們全村人的驕傲 在子虛河畔 我見過那個無神論者 那個諱疾忌醫的法老 如何撒豆成兵 點石成金
和老槐樹一起倒下的還有我們的童年 我們的青梅竹馬 戰爭不可避免 在漸趨漸近的炮火聲中 撒旦的預言 必將成為一代人的宿命
這是一個鳴金收兵的年代 百廢待興 華佗廟的圖紙被一群清教徒牢牢掌控 主神不在 他們定然取而代之 等待我們的是一場比戰爭還要可怕的瘟疫
感謝那個最早給我們智慧的人 華佗廟 我兒時的伊甸 你無情的放逐 讓我和那個叫夏娃的女孩兒懂得了榮辱 善惡 生死 以及自食其力的快樂
12.幻影
我看到年輕的女工在鴿籠般的小屋子里 緊張地作業 遠處林立的煙囪直刺蒼穹 兇神惡煞 座無虛席的客車正變換軌道 站臺和路基上還躺著許多無家可歸的人
泥沙俱下 突如其來的洪水瞬間吞沒了 無辜的驛站 以及驛站周圍肥沃的田野 沒有一個為此而承擔責任 八百米深處 我的父兄甚至來不及為自己和工友超度
一種從未有過的窒息在體內蔓延 死神 不期而至 他看上去是那么謙恭而圣潔 花團錦簇的殿宇內馨香四溢 笙歌繚繞 久違的女友和她新識的姐妹在翩翩起舞
偃臥在鋼筋水泥的廢墟 我盡量讓自己 保持平靜 此刻我很擔心會有奇跡發生 那是我的另一場劫難 女友和死神已經 遠遁 而我苦心經營的獻詩竟不翼而飛
罪孽深重 無法將生還的機會拱手相讓 我自知不是一個有福的人 好在我尚存 一絲善念 盡管皈依的時日仍遙遙無期 但我主寬厚 他不會放棄拯救每粒塵埃
13.玉蘭
十二根帶花的枝條糾結在一起 然后彎曲 變形 最后形成一個巨大的扇面 這便是你整整一年的收成
注定要為某些人守節 一身素衣的玉蘭 仙子 你無聲的嘆息 一如昨晚那個巨大的扇面了無痕跡
山是靠不住的 還有綠葉 你的開謝因了誰的呼應 質本潔來還潔去 玉蘭 這是你永難逃脫的命定
十二根帶花的枝條 十二根肋骨 和所有應運而生的姊妹一樣 在春天 我們被釘在同一個扇面
14.蝴蝶蘭
鋼琴閑置 蘭花盛開其上 天主在一側守護著群羊 莊生 化蝶而至 憩息于亂花之中 他的夢和另一個人的夢擦肩而過
另一個人 另一只蝴蝶 此刻在誰的夢中憩息 抑或翔飛 閑置的鋼琴突然咳了一聲 女主人 翻了個身 又沉沉睡去
莊生已去 所有的蘭花 都取了蝴蝶的造型 嬌羞的模樣 像新婚的處子 又似女主人 囈夢中的私語 神秘而溫馨
唯有群羊是安靜的 主啊 三位一體的神 在另一個世界 我是你的羔羊 還是女主人 夢中的蝴蝶或蘭花呢
15.見證
所有的機車都泊在郊外 看不到路基 包括軌道 大雨仍在下個不停 救援的隊伍遲遲不見影蹤
有熟人自車內走出 他衣著樸素 在某機關已經混跡多年 面對吵雜的人群 他只把進口的手機擺弄
首先趕到的是幾桿破槍 以及 幾位手持破槍的便衣 擺弄手機的那位熟人 此刻做了這幫烏合之眾的首領
路橋不斷坍塌的消息不脛而走 天空 突然垂下一幅巨大的青幛 有人在哭泣 也有人拉響了維穩的槍栓
警笛四起 救援的飛機緩緩落地 除了身穿制服的年輕人 我還看到 幾位主流媒體的舌喉
16.什剎海
這條蛇實在是太漂亮了 它昂著頭 學著眾人的樣子 在冰面上滑行 舞蹈 這是冬天的什剎海 沒有誰能與這條蛇媲美
現在這條蛇爬到了岸上 在自來水管前 它躲過了前所未有的攻擊 大喘著氣 拐進一間停尸房 無辜的樣子 讓手持石塊的婦女們動了善念
沒有人懷疑這條蛇不是無辜的 在什剎海 它的花裙子至今還掛在原來的樹上 作為見證 雀鳥們竟集體失語 并紛紛遷徙 只有停尸房每天照常升起裊裊煙炊
最無辜的莫過于什剎海 它的存在 讓另一條蛇在冬眠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17.梅花
那一連串紫色的梅花 自手腕往上 組成北國的圖騰 而她始終微笑著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 生活還在繼續 她的存在讓世界多了幾分祥和
這就是她的花樣年華 十六歲 也許還小 她就遠離故土與親人 用身體同這個時代對話 囈夢般的穿梭 絲毫沒有耗損她的心高氣傲
她的態度是如此堅定 梅花 帶著焦糊的肉香 在祖國大地飄蕩 所有的贊美都是廉價的 包括詩人的眼淚 雪落無聲 雪落真的無聲嗎
有誰關注過一朵梅花的開謝 很多年 我不曾聽到她任何消息
18.女王
高貴的 或自以為高貴的 女王 走在風頭浪尖上 大片的玫瑰后退 黃金的麥穗 出現在五月的原野
她戴著太陽帽 墨鏡 手提著進口的挎包 扈從們 緊隨其后 這些可憐的雇工 哼著原始的鄉村小調
女王是一家之主 女王是 一國之主 她把手舉起又放下 她把手放下又舉起 麥浪 此起彼伏 麥浪載歌載舞
向日葵的哥哥 頂著 碩大的頭顱 他站在麥田一側 手握著惟一的銀幣 眼睛 卻被另一片景色迷住
大片的麥田退下 女王 被玫瑰包圍 這是她最大的敗筆 那些骯臟的妓女 瞬間 污染了哥哥干凈的畫布
19.水上植物
是我飄忽不定 還是你 飄忽不定 你的名字 至今仍在水上漂著 那是 我早年的一段心事
永遠在另一個世界流動 河水 我生命的鹽 一條魚的力量畢竟有限 它不能飲鴆止渴
身體是不由自主的 無論你 漂到哪里 高高舉起的燈盞 告訴我你所有的努力 都是 為了這一刻的燦爛
在另一條河里漂著 我不能 接受你的邀請 盛宴 致幻的迷藥 那會讓你 或你的仇人 原形畢露
抱著你的名字下水 或者 上岸 是多么大的榮幸 而我只是一個觀眾 戲里戲外 都噤若寒蟬
嘉賓簡介:楊巖峰,筆名巖峰。山東省泰安市人。系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詩集《太陽淚》《野玫瑰》《獨對玫瑰》《八月的愛情》《詠嘆》《幻影》《挽歌》和散文集《櫻桃園》《隔膜》《在信仰的高原》等。“玫瑰系列”組詩曾在詩壇引起廣泛關注和好評,被譽為“玫瑰詩人”。作品被收入多種專集或年選。主編有“俏狐”、“未了”、“文化別墅”、“國粹思想先鋒”等多套叢書。多年從事報刊編輯工作。早年曾組織“大汶河文學社”,并創辦社刊《汶河浪花》。迄今已在全國各地報刊發表各類文學作品近千篇(首),并多次獲獎。 主編微信:wxfgzxfxm 注:本期稿源來自《齊魯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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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成一棵樹,根深蒂固,活著醒著,做一團陽光,溫暖照亮身邊也溫暖照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