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

何壯遠


父親躺在病床上

黃昏的光慵懶地推開窗戶

像推開一扇沉重的門

一生企圖用犁犁開天空的人

卻給自己的身體犁出了裂痕


黑瘦的父親，每一塊裸露的骨頭

寫滿他一生的厚重

他不停地咳嗽

想把一生的感染吐出

液體一滴一滴注入他的血管

像要把他一生的疼痛消除，所流的汗水補足


父親一生干凈

干凈得沒有多余的事物

從小到大，我們兄弟幾個身體長勢良好

父親，倒在春天最光亮的時候


醫院白晃晃地寂靜

雨水即將降臨

最后夕陽的碎片落在父親臉上

他躬著腰，成犁的形狀

《父親像塊黑色的石頭》

      

陽光窄窄地折射進來
晃動著一個瘦小的人
父親一生的斑駁
再也無法用健康釋義

我們忌諱一切與病相關的詞匯
父親的河岸，有更多的陣痛涌動
流水太快，父親蜷縮的身體
頑強地裝滿紛飛的文字

總有月光一樣的孤獨穿過身體
父親的眼神讓我缺乏一種瓶中的安全感
他是一條魚，在黑暗來臨之前
早已為自己點燃佛燈

父親已把一生的風霜壓縮進他的身體
紅燈亮起，病床雪一樣冷
有風從病房的窗外走過
父親沉默，像塊黑色的石頭

《對著荒蕪的土地說愛她》



曾經愛過一個人
我對著陳舊的書櫥說愛她
對著蔥郁的古柏說愛她
對著交錯的道路說愛她
對著彎彎曲曲的河流說愛她
甚至
對著一塊荒蕪的土地說愛她

愛她的時候
孤獨在整個九月的夜晚搖搖晃晃
一些尖銳的詞語披上鮮亮的外衣

曾以為萬物有塵埃
愛，有時比詩長
比命短


  《城》        

   

一座城，一個人，一盞燈
一個聲音穿過我的太陽穴
愛，冰一樣冷

時間真快
像花骨朵，一開就謝了
萬物有序，都孤苦伶仃

一些不溫不火的愿望
被黑暗舉過頭頂
越陷越深的棋子
無法像蠟燭一樣點燃
無法淬煉成詩



何壯遠，成都作家協會會員，《大渡河》雜志副主編，《蜀本》雜志首屆簽約作家，《長江詩歌》報專欄作家。作品發表于《青海湖》《企業家日報》《北疆文藝》《蜀本》《四川人文》《大渡河》等各種書刊雜志，作品被多家雜志社收入精品年選。